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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第1页)

秦渡凉说:“是的,当年我们顺着天山跑车,看见路边有烤炉就停下来,然后就吃到了此生最好吃的烤羊肉。”老板听了之后大喜:“对!从前客人问,你这儿的羊肉膻不膻,我都不懂什么叫羊膻。”很快,老板炉子上的羊好了,没有抽油烟机,不过环境够开阔,风够大,烟一飘起来就被草原的风吹散。秦渡凉拢着他的手,问他冷不冷。他笑着摇摇头,也去搓搓秦渡凉的手。车队里已经适应这二人小俩口的行径,倒是这新疆老板,十分大气,直言道:“你们小兄弟俩感情真好哇!”搞得言灼脸一红,把手缩回来了。羊烤好之后,老板帮他们用刀划开,车队的人招呼老板坐下一起吃。确实地域不同,物种的特征也不同,新疆阿尔泰山的羊肉几乎颠覆了言灼对羊肉的认知,仿佛在吃一种全新的动物。吃烤全羊的时候,几个维修工和老板聊天,中年人聊车聊机械总是能聊到一起去,老板说他的拖拉机,维修工们教老板怎么自己动手保养。边牧就卧在不远处,言灼想要用羊肉勾它过来,老板看见了,便说:“它聪明,戒备心重,陌生人给的东西不吃的。”言灼恍然:“原来如此。”刚想放回羊肉,拉完白菜的俩哈士奇来了。老板说:“它俩傻!你可以喂这俩!”“……”言灼欲言又止。果然,两只哈士奇冲过来之后吃了言灼四块羊肉,那劲头,就差加两副碗筷一起上桌了。目睹全程的边牧,一直眼神淡淡的,倒也不是多高冷,就是单纯的……观察不聪明物种们的眼神。搞得言灼夜里还在生气。跟秦渡凉重复了今天与边牧的事情之后,秦渡凉笑得那个木床都吱呀作响。“你别笑了,床一直在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干嘛呢。”言灼说。秦渡凉:“那怎么了,我们正经恋爱关系。”“再正经也得考虑一下隔壁的感受啊。”言灼怒道。秦渡凉:“宝贝儿,有没有可能,这种海拔这种草场的风声,谁都听不见谁呢。”他说完,言灼平躺着感受了一下。冬夜的草原不同于城市,风不会被高楼大厦切割,风就是风,一齐涌过来,一潮一潮。风会卷起积雪,会摇动松柏,羊群的草垛也被刮走最上面的一层。更甚则是,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狼嚎,让人分不清那是风带来的,还是不远处真的有狼群。言灼稍稍将棉被拉上来一些,盖住嘴巴,问:“刚刚是狼叫吗?”“是的吧。”秦渡凉也平躺着,两条胳膊伸上来,枕在脑袋下,“有年跑川藏北的时候,车队在荒野扎营,然后我们忽然被叫回房车里,说是有狼群靠近。”言灼看向秦渡凉的床的方向,问:“然后呢?真的是狼群吗?”秦渡凉说:“嗯,房车里很挤嘛,我们当时六七个人挤在一辆车里,那会儿夜里四点左右,从窗户看出去,十六七只狼,高原狼,一头狼王在最前面探路,它们来我们大营里找吃的……太帅了。”“再然后呢?”言灼追问,“那些狼走了吗?”“走了。”秦渡凉说,“给我们帐篷里能撕的都撕了个稀烂,方便面,香肠,饼干,全被撕开吃了。”“对了,那会儿车队里还有人说,这奥利奥也被狼吃了,狗不能吃巧克力的呀,怎么办?”言灼噗嗤笑了:“那然后呢?”“然后就打电话给当地公安了,公安联系了动物保护局,那边的兽医说,没关系的,因为狼的体重够大,而且一包奥利奥也不会是单一只狼吃掉,可以代谢掉的。”言灼听得入神,秦渡凉又继续给他说某一年跑青甘大环线的时候碰见斑头雁,也不飞,呆头呆脑的跟你对视,生生把车队拦了十几分钟。赶又赶不走,根本不愿意飞,没有办法,人家是保护动物,只能干瞪眼。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听睡前故事似的,也没再害怕远方的狼嚎,言灼慢慢就睡着了。直到秦渡凉再说话,旁边的床没了反应,只有平稳均匀的呼吸声,秦渡凉才无奈地笑笑,然后下床去替他掖了下被子,低头亲了亲他头发,算作一个晚安吻。“总算哄睡着了。”秦渡凉非常小声地低喃。这是秦渡凉跑拉力的第七个年头。阿尔泰山脉的积雪,像少女飘起的披帛,言灼看过去的时候,刚好阳光折了一道光在他瞳仁中,他眯了眯眼。今天是汽车组的发车仪式,摩托组明天发车,解说台搭在一个类似集装箱的棚里。摩托组的车手大部分围观在发车台,汽车组每辆车的赛车手和领航员都在台上亮个相留影。然而大约是这些人已经见多了大风大浪,早不在乎这些“仪式感”的东西,所以很多人都只是掀开头盔的护目镜,懒得再把头盔头套hans头颈保护系统取下来。再加上镜头拍的都是大正脸,车手和领航的名字通常贴在后排车窗,所以言灼只能靠车头认人。秦渡凉和车队的其他人一起在发车线那儿围观,第一辆车起跑的时候,地上的雪还是洁白的,被车轮溅起来,甩向四面八方。接着一辆辆发车,发车线的雪彻底变成冰水混合物,甩起来的也成了泥点子。言灼在解说厅里和郑仁天搭档解说这届219国道拉力赛,国道拉力赛虽然多是公路,但其驾驶难度不比天然的泥沙路简单。第一个赛段是从喀纳斯下山,同时大雾弥漫,下山的路能见度堪堪只有15米。郑仁天和言灼都有些紧张,路窄多弯视野差,今天必会出事故。而且这样的湿度和路况,只有一家车队用了雨胎。所以说这些开赛车的人是真无所畏惧,他们不怕南雁路,不怕滴水湖,也不怕下山的大雾。言灼在镜头前说:“赛车手就是这样,考赛照的时候刹不住车的筛掉了一批,下赛道卡丁车不敢给油门的又筛掉了一批,拉力赛车手不敢蓄油漂移的再筛掉一批,临到最后留在镜头里的,就是他们了。”因为大雾,赛会组的镜头是模糊的,切到车手的车载,更模糊了。好小子,言灼暗暗心道,你们这些开赛车的好小子,管他前面是什么玩意,踩油门就完事了是吧。人家epty是‘教练说的话随便听一听自己做决定’,你们赛车手是‘领航员的话随便听一听,自己做决定’。言灼会这么想,是因为导播切到了一辆宝马3e36,这辆车言灼还有它发车时候的印象,这小子起跑的时候弹射起步,起步崩了裁判从头到脚的泥点子。车载是收声的,宝马的领航员无奈地喊着砂石慢点过,可赛车手充耳不闻从2档升到5档。言灼和郑仁天先对视了一眼,然后只能笑笑。言灼从容找补,宛如那个车手领航调解员:“升档有升档的开法,砂石路升档提速可以避免扭矩过大带来的动力损失,自然,降档跑更稳妥,都可以、都可以。”郑仁天跟着点头:“是这样、是这样。”汽车组和摩托组错开发车的好处,就是解说不会窜台词。有时候不能怪导播切镜头切得太频繁,主要是赛段传回的信号不受导播控制,拉力赛的导播有时候就像打地鼠似的这块没信号了,赶紧在断源之前立刻切去另一个摄像的信号源,又没了,再随便切个谁的车载,车载没信号了,切回解说台。所以一场拉力赛下来导播满头大汗是常态,有时候言灼会觉得,这导播要是不干了,或许可以去打电竞。这手速,这反应能力。汽车组已经全部呼啸着离开第一个赛段的发车线,接下来,海阔天空了。拉力赛的不问生死,场地赛的生死追逐,言灼都很喜欢。秦渡凉高三刚刚签第一个车队的时候,问过言灼,你说,我是做场地赛车手,还是拉力赛车手。言灼当时看秦渡凉,看的是天之骄子,言灼说,感觉你都可以诶。虽说看上去都是骑摩托,都是拧油门,但其实二者有着相当厚的壁。好比同样是fps游戏,绝地求生和cs:go都是开枪杀人;再比如,同样是唱戏,唱昆曲和黄梅戏又不是一回事儿了。可就是言灼那时候充满崇拜和期待的眼神,让19岁的秦渡凉的每个神经末梢都兴奋了起来。是吧,他这么崇拜我,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车迷。不就是双修吗,世界上场地赛拉力赛双修的车手还少吗。次日早,摩托组发车。秦渡凉的前车轮压在发车线,前方大雾,秦渡凉盖上护目镜,上身前倾,压车头,准备弹射起步。又一个弹射起步……裁判两眼空空地开始倒数。秦渡凉在头盔里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松离合松刹车,一档飞驰出去,二档提速,仪表盘拧到180,持续升档,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留下满身泥污的裁判抹了把脸,招招手下一辆。-219国道拉力赛因地方管制,止步于阿里日土县城。这条国道与318一样是一条绝美的景观大道,从北疆喀纳斯起,至广西东兴终,是中国地图的“鸡尾巴”轮廓。诚然,这一万多公里的路线每年都跑不完,它只是以“219”的路线和方向举办的拉力赛事。同样,国道219与国道331、国道228相连接,就连起了祖国地区的陆路,形成一条环国公路。其实时至今日,国家在道路建设改造投入大量精力,连墨脱公路都已经可以让民用车行驶,跑公路路线的拉力赛并不是因为路况而取消赛段,是因为天气。从疆入藏,翻过祁连山脉最高的岗则吾结峰后,来到藏北阿里,赛会组似乎是触发了什么大自然的结界,他们刚要出发前往班公湖,阿里飘起了漫天的雪。雪下得无声无息,拦住了外乡人的路。在冰川荒原的大雪面前,人类百年汽车工业,不过尔尔。所以赛会宣布,这场赛事到此为止。阿里边缘,高海拔低气温。赛会组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之后直接返程,这天刚好是秦渡凉的生日。原以为生日会在赛道上度过,结果阿里的雪下得铺天盖地,它像是神在无声降下怒火,今日不营业,不要硬闯。“生日快乐。”言灼抱着膝盖坐在赛会大营的帐篷里。房车在这片荒野空地上围成一个圈,各个车队撑起帐篷,言灼本来该和赛会组呆在一块儿,秦渡凉去赛会的那几个帐篷里把他接过来了,还笑盈盈地说:小言老师就不麻烦你们照顾了。“谢谢。”秦渡凉摸摸他后脑勺。然后言灼给了他生日礼物。“比不上你的五千万,碧翠凝仙,芳华绝代。”言灼把东西递给他,“万国gun莫哈维沙漠,特别版。”秦渡凉眼睛一亮,帐篷里的小风灯是昏黄的,恰好这块表,是沙漠陶瓷的表壳,在昏暗的黄色灯光下显得格外有故事。莫哈维沙漠这块表其实很挑人,它46的直径在腕表中算较大的表盘,加上它的颜色是灼热炙烤过的金,宛如沙漠涂装的scar突击步枪,就注定了戴这块表的人必须足够有力量感才能驾驭它。恰好,赛车手绝对是力量十足的。而沙漠,始终是他们要去的地方。秦渡凉把表戴上,欣赏了半天,边看表边傻乐。言灼让他别乐了睡觉了。他说要戴着表睡,言灼强行给他摘了下来,说别把你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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