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非是要鹊巢鸠占。我只是想让我的同胞同样生活在自由安全的地方,这个群体并非像猎食者那样,所有的个体都是善于战争的疯子。异能者中的绝大多数虽然有异能,但异能弱小,和普通人根本没有两样,他们从出生起就在基地,根本谈不上对联盟的仇视。平心而论,我们曾体会过被人打压驱赶的痛苦,自然不会想其他无辜的人再感受我们当时的痛苦。”“呵。不应该是让其他人也感受同样的痛苦才对么?!”面对区誉楚略带嘲讽意味的反问,项逞并没有以言语顶回去,而是十分平静说道:“不是所有人满脑子都只想着报复。我说过,异能者想要的只是平等和自由,如果阁下信不过,我可以以异能者首领的身份与你订下盟约,如果我违背誓言,你到时大可拿出来拆穿我,无论如何,我总不可能杀光所有反对我的人。”“你不能,听你号令的其他人呢?”区誉楚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落在沈潭身上,显然沈潭曾经法斐典狱长的身份给项逞的承诺打了几分折扣。“我们没必要那么做,也没有任何好处。况且如果我按你的说法做事,我的同胞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甘愿跟随我,同为领导者,我想这个道理阁下应该明白。退一万步说,你所忌惮的人是我的老师自卫军大预言者临终预言中掌握生与死的四异能者,沈潭连猎食者溶解的副作用都能逆转,如果我有恶心,比起和阁下在这里费口舌,不如早早逼迫你更简单?”用最平静的话语说出最具威胁的话,短短几句之间就曝露了诸多讯息。区誉楚被消息冲击得有些犹豫,有种默契叫背后有你“其实……你心里很担心大家的安危吧。”并肩走在路上时,陆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沈潭并没有回应,不过他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奇袭队伍临时驻扎的地方其实离法斐还有一段距离,提前让大部队停在较远的地方。沈潭嘴上说是担心大部队靠太紧会被察觉,可相隔太远反而不方便互相支援,唯一说得通的理由就是法斐那边根本察觉不到后方部队,只是沈潭不想让其他兄弟们犯险,嘴上却故意不说而已。见沈潭不说话,陆丛又主动逗他道:“那我换种说法好了。你信任我的实力,所以放心我跟你来?”“唉……”沈潭微不可闻叹了口气,随即停下了脚步,陆丛也停下来扭头看他。“被我猜中了?”“比起说这个,你当初的空间位移定位还在么?”“某个嘴硬小孩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啊……”沈潭在人前一直是过于理性冷静的姿态,打从认识他起,陆丛就没见过对方失态或是词穷的窘态。此时此刻鲜见沈潭这般生硬转移话题,他难得带上几分逗弄对方的心思多说上几句。看到沈潭板起了脸才见好就收,举双手表示投降道,“好吧,不逗你了。标记点还都在,不过贸然进入,你这是打算…直接强攻?”“如果没有伏伽的护卫,我有自信绕过荀嘉的耳目直接找上丁成,但现在……丁成他们只能作为后续策应计划。”能让对一切都有把握的沈潭说出这一番话,陆丛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可即使要面对未知的强敌,他也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很干脆道:“说说吧。一会儿我干什么?”“我现在是法斐的叛徒,一旦我在里面露面,荀嘉他们的注意力第一时间都会聚集在我身上。除了荀嘉,其他人对你的能力并不熟悉,如果这几个月里他们抓了其他游离的异能者,那么以你的能力混入其中应当不难。伏伽是个疑心重的人,我担心联盟那边已经不像我当初了解的那样,所以如果可以,我们的最优目的是活捉他的护卫,我需要抽取他们识海中所有有关伏伽的记忆。而如果想要不动声色控制法斐……”“就得拿下荀嘉和那些护卫的同时策反丁成?所以你想以自己为饵,方便我去找丁成?”陆丛很自然地接过沈潭后面的话,后者点头默认了他的答案,可陆丛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跟项哥说,单论精神能力,伏伽的护卫和你持平。我姑且算荀嘉不是现在的你的对手,可如果调来的护卫人数超过两人呢?同时对阵三名高阶猎食者,别告诉我你想当被人记住的英雄?”英雄这个词往往附带着流血与牺牲,陆丛的话听起来有几分调侃,可表情却是严肃的。很显然,他并不希望这次还看到沈潭点头。“我看起来这么不惜命?”陆丛毫不退让反驳道:“不久之前还说着自己没有未来的人说这话没有可信度。”“我做事向来只考虑最优解,不管我有没有未来,我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伏伽、结束这一切。在此之前,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这是我的承诺。”“不会死和不会受伤是两码事,沈潭,你别想糊弄我!”沈潭今天第二次叹了口气,但和刚刚不同,这次叹气带着几分被陆丛看透的无法反驳。陆丛听他叹气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语气强硬说道:“你现在不是猎食者了,上次的划伤你没忘记自己愈合速度变慢了吧?!我承认我们在一起之后,虽然该做的都做了,但我自己一直稀里糊涂混着,但你这回什么意思?我是年纪大了不开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怎么样我都无所谓?!那天那个逼着我喝你的血,满脑子想把我变成同类的小疯子去哪儿了?啊?!”“我没有。”面对陆丛的注视,沈潭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并没觉得无所谓。我…只是习惯了…”并非不信任、并非无所谓,只是习惯于自己包揽一切,习惯于自己先面对困难与艰险。陆丛的手落在沈潭后脑,再次扣住对方的头使两人额头相抵,彼此无言间却好似已缓释了之前的隐情与纠结。或许是因为身为年长者的陆丛同样惯于爱护旁人,也或许是由于曾识海相连过,陆丛在短暂的质问过后,很快从沈潭简洁的回答中感受到了几分熟悉的孤独与怜惜。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似寻常伴侣那样始于轰轰烈烈,而是从一开始就有着仿佛相识多年的熟稔与理解,在最初短暂的不适应过后,很快进入了不需要过多言语的默契。都习惯于牺牲自己来保护他人的两个人在这种时候竟还会为看不得对方的牺牲而发火,一时也不知道是在指责对方还是在说曾经的自己。只不过沈潭被陆丛突如其来的爆发一时唬住了,竟也没有反应过来驳他。“所以,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沈潭下意识还想叹气,但在陆丛的注视下硬是憋了回去。“真没有其他的。我就是打算自己拖住那些人,给你创造时间去说服丁成,回来配合我制服他们,仅此而已。”这回叹气的换成陆丛了。“啧,我就知道。不过比起我去找丁成,你这个前上司以转换成功的活案例出现在他面前不是更有说服力?虽然按你的说法,丁成他们这批猎食者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我对他来说等同于陌生人吧?他会信我的?”“丁成信不信倒是其次,但如果搅局的人换成你。换作你是荀嘉,你会相信‘陆丛’是一个人杀回来的?”陆丛摇了摇头。荀嘉虽然认识他,可之前就合作问题他和那个年轻的猎食者有过交集,对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如果说为了救法斐中可能被捕的异能者,那么自己绝不可能只身前来,法斐之外一定有接应的同伴,那么倒时项逞他们带人攻入就会被提前防备。会不会提前泄露己方的最终目的还不得而知,但制造不必要的麻烦这点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了。反观沈潭去,这个隐患就会小很多,虽然对方多疑点,可能会怀疑外围有人接应,但大部队在相对较远的位置等待,猎食者的搜索范围可能并不会扩张到那么远距离。“好吧,我同意你的计划,不过一个人别太勉强,我会尽快找到丁成并说服他。”沈潭点了点头又道:“为了避免走漏消息,我们不能放任何人出去报信。这一点,丁成如果和我们联手,他知道怎么做。”“你就这么确定他人还在法斐?万一区誉楚说的法斐清洗里包括丁成……”“丁成从上一代典狱长在任的时候就在了,他一直稳稳得在那个位子上,也没有参与我的‘叛乱’。除了凯乐和小满,法斐里留给荀嘉可用的人不多,江路或许会被清除,可丁成不会,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的。”“成吧。”陆丛将手放在沈潭肩膀上,“站稳了!”两人凝神相对,下一秒人就已经出现在法斐的高墙之内。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牢房,只不过此时此刻,里面空无一人。一落地就下意识戒备起来的两人稍稍放松了一分,因为不需要制伏房间里可能出现的其他人,进入的过程意外得十分顺利。外扩的精神力没有感知到活人的存在,显然上次自卫军攻破法斐之后,猎食者并没有能抓回足够的异能者补充法斐,以至于整个a区居然都是空的,不过这也为两人的潜入提供了便利。可这并不代表接下来也会一帆风顺,敌人有多少人仍是未知,所以两人默契互换了个眼神后,沈潭以手势示意分开行动。两人自牢房门口暂时分别,为了给陆丛创造足够的空间与机会,沈潭并没有选择低调前行。他冲破铁网的桎梏,自高处一跃而下,安稳落地后抬手召唤出除长尾之外的所有鸟兽,并将自己的精神触角外扩至周遭每个角落,确保能以最快的速度引起法斐其他人的注意。他们来时正好刚过午后一点,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放风的空地,虽然比之前沈潭统领这里时明显压抑很多,但荀嘉并没有拘束着被这一小部分被逮回来的异能者。突然闯入的鸟兽群引发了不小的骚乱,那些鸟兽虽然凶悍却出奇得只攻击周围的猎食者看守,伴随着高位异能者突如其来的精神压制,放风地四周的低阶猎食者瞬间被完全压制,甚至连一个报信的都没能跑出去。陆丛借着这股骚乱穿梭于人群之中,他身上披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囚服外套,加上之前的经历,一时间竟无人发现他这个另外的闯入者。这样大的骚乱瞒不住现在法斐的三名统治者。一根灰色的羽箭自远处发出,瞬间贯穿了半空中一只猛禽的身体,凌厉的羽箭擦着沈潭的脸颊将鸟兽钉在地上,随着另一只禽鸟被一股力量劈成两半后,原本骚乱的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沈潭之外的所有异能者都胆颤地跪倒在地,甚至头抵着地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沈潭缓缓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嘴角含笑道:“好久不见,两位…前辈?”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另一支羽箭朝着沈潭的脸飞来。沈潭歪了下头,躲开了那支箭,面色不改又道:“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吗?”来人的攻击密不透风,几乎不给沈潭过多喘息的时间,除了凌厉的武力攻击之外,精神压力也没有减弱半分。不过比起配合默契的双护卫组合,荀嘉这个名义上的法斐新典狱长就显得‘多余’了些。不仅他的敌人沈潭不给他很好的进攻机会,就连名义上的同伙也完全不帮忙创造机会,在硬生生挨了一脚之后,荀嘉退出了攻击圈。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怒斥道:“沈潭,你这个叛徒居然有胆子回来?!”沈潭一个闪身换位躲过了双护卫组的联合攻击,脚步轻盈与猎食者拉开距离,尽管仍然被羽箭指着头,他脸上的从容都未减半分。这时双护卫组缓过一个空档,并没有急于进行新一轮的攻击。他们刚刚对沈潭攻击的同时也承受着来自高阶异能者的强大攻势,持长斧的猎食者暗自握了握有些麻痹的右手。就在刚才错身交手的瞬间,被沈潭握住的右臂瞬间就失去了感觉,如果不是同伴的羽箭帮忙逼退了沈潭,只怕他麻痹的不仅仅是一条手臂。沈潭是他们的后辈,作为同样百里挑一筛选出的猎食者,他们是熟悉这个后辈的能力的,也在当初沈潭背叛之后得到了他身上混有异能者的情报。然而短短三四个月,这个年轻后辈就已完全不同的姿态出现在了面前,一轮交手过后,己方双人组并没能站到便宜,他们心中便已有了数。“沈潭,你似乎已经完全变成了异能者。”沈潭毫不避讳回道:“确实。所以相较于两位前辈,我可以毫无顾忌攻破你们的精神防线。”“你未免太自大了!”双方没有过多在口舌上交锋,第二轮的战斗一触即发。空地上的大动静很快传到了其他监区,当手下人慌慌张张闯进办公室汇报时,丁成正捧着茶杯悠哉悠哉地品着茶,对面坐着一脸愁容的江路。其实以丁成如今的身体状况,他已经失去了嗅觉和味觉,五感逐渐退化,喝什么都是没有味道的,不过他仍然保持着以往的习惯,权当是捱日子,过一天是一天。至于江路,自从荀嘉和双护卫接管了法斐,他的好日子就到了头,投靠新典狱长并没有能让他的日子变得好过,反而从原本领头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巴结过的两个人,荀嘉被伏伽的双护卫半架空,至于崔嵬,则干脆在沈潭背叛的那一战后销声匿迹,要不是有丁成这个老资历在,江路险些成为消耗品。侥幸保下一条小命的他如今成了丁成的副手,每天过着低调混日子的生活,顺便每次都感慨丁老哥的淡然处事。手下人嘴里脱口而出沈潭两个字的时候,江路噌得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原本平静品茶的丁成也不由抬起头略挑了下眉。“江老弟,坐下。”丁成喊住了冲动的江路,毕竟他们这种边缘的猎食者去了也是送人头罢了,随即他抬头看向门外,扬声道,“客人既然到了,不妨出来说话?”报信的手下和江路同时一愣,下一秒,陆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你是……7581?”丁成只迟疑了几秒就想起了来人,比起之前在法斐时的颓废形象,此时的陆丛眼神明亮自信,很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么看来,你和沈潭是一起来的。”陆丛很坦然地点了下头道:“沈潭曾经和你谈过一笔生意,因为荀嘉和崔嵬捣乱没能实现。现在这个承诺依旧有效,你还愿不愿意为此搏一把?”丁成的手指顿了下,他缓缓放下茶杯,神情从平淡变得逐渐认真起来。“我已经一只脚踏进坟墓了,不想冒无谓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