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刑房内没有进一步动静之后,鸟张开双翼,自最高处越过了法斐的高墙,而当离开后,猛禽才显现出它原本的姿态。与远古未变异的类不同,这只隐形的翅膀上另长着一双爪子,翼展也比别的鸟禽要长很多。它飞行的速度也更快,转眼间就飞离了法斐哨台的侦查范围,径直往西南方向飞去。在人类联盟居住地的南面,有一片相对危险程度低的广袤森林,虽然末世来临之后,许多动植物都受到病毒及辐射影响而变异,但那片森林已经被划归为‘合法捕猎区’,以供联盟高层无聊的人们在末世享受一把狩猎怪物的乐趣。而为了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会抽调猎食者提前进入森林排查风险并驱赶聚集猎物。在法斐高高在上的猎食者到了联盟的公民面前,就只是一条好用的猎犬,这种极致的身份地位差距变化,也变相滋生催化了猎食者群体的扭曲心理。而这次要享受狩猎乐趣的是联盟高层的孩子,一群刚成年的男男女女选择以刺激的方式庆祝自己成人,这样的出身才让后方特意发来命令把法斐典狱长抽调来保护他们。隐形飞到目的地时也差点被这群富家子弟当做猎物射杀,它在高空盘旋了两圈发出尖锐的叫声。守在扎营地点外围的沈潭听到声音起身往更外围走去,岑满示意汇报的人说完,代替沈潭下了指令后才放下纸笔去找人。找到沈潭的时候,那只长相怪异的鸟四爪落在男人抬起的手臂上,沈潭抬起手覆在的头顶,那也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岑满就站在不远处,等着沈潭抬臂将放飞,看着那只逐渐隐形在天空中的鸟,她才缓缓走上前询问道:“沈哥,是出什么事了么?”“没什么,是崔嵬沉不住气动手了。”自救送走了两区领队,崔嵬心底压抑的怒火无处发泄,表情阴鸷的男人回身抬脚将刚刚坐的椅子踹折了一条椅子腿。两个下属面面相觑,谁都不愿先开口,而崔嵬的视线扫过一张张写满了恐惧的脸,最终定格在陆丛身上。浑身浴血的异能者靠墙坐在一边,低垂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崔嵬走过去蹲下身挑起陆丛的下巴,男人脸颊上有一道撕裂的鞭伤,此时鲜血正巧沾到了他手上。可他并没有像沈潭那样沉迷陆丛的血液,反而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向下属要来了干净的手帕撒干净了手指上沾染的鲜血,还阴阳怪气来了一句。“沈潭看中的就是这么个丑玩意,真让人恶心!”至于这句恶心是说沈潭还是陆丛,旁人并不得而知。说完这句话后,崔嵬像是怕沾染什么脏东西一样,丢下手帕掉头就走,也没有说要把一屋子的异能者如何。他的下属只能赶忙跟着出去,路过其他负责看守的猎食者时,嘱咐他们把人看管在那间屋子一宿,等崔嵬气消了才考虑要怎么做。恢复力气的陆丛环视了一圈四周,他并没有去问这里面是谁帮助了自己。崔嵬的意思他已经听明白了,事实上猎食者那边只是察觉到鸽子的存在,对于其他的事并没有实据。自己被抓并非是暴露了,而单纯是因为自己是崔嵬针对沈潭的一个借口罢了。在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他才好制定后续的计划。名义上他是和沈潭确认了庇护关系,但陆丛并不会把生的希望依靠在敌人身上,他必须想一个自救的法子。“那个…你没事吧?”陆丛听到声音抬起头,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似乎是害怕被人听到。尽管角落有认识少女的人在呼唤着她的真名,少女却没有离开。她犹豫了一下蹲下身靠近陆丛,甚至主动伸出了手。淡淡的白光凝聚在少女手心,她小心将手悬在陆丛的伤口上,看着那些外翻的皮肉,实在不忍心看,索性便闭上了眼。陆丛抬起手臂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的伤口有些迸裂。有些意外的少女睁开了眼,“你……”“我没事,还是离我远一点好。别再用治愈异能了,会被怀疑……”少女看着陆丛,她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覆在陆丛的手指上,将那两根因承受了全身重量而淤紫的手指治疗好,才冲陆丛点了下头后离开。“……谢谢。”法斐的异能者并非所有人都麻木,这当中还是有很多心怀善良的同胞的,这让陆丛有些欣慰。他仰头曲起双腿靠在墙上,似乎完全不在乎背上的伤口贴着冰冷的墙面。双手交叠,手心向上搭在腿上,幽绿的光芒在陆丛手心汇聚起来,逐渐形成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光球。在其他异能者的注视下,陆丛靠坐的四周凭空有植物生根发芽,慢慢长出了又大又厚的叶片,密集的叶片和藤蔓慢慢交织堆叠起来,最后形成一个圆形的‘茧’,将陆丛整个人保护在里面,藤蔓的一头顺着墙爬上气窗,枝条上的花苞迎接着外面的日光盛开,为茧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而躲在茧里的陆丛此时才终于能松口气,接着植物的能量供给,他身上的伤口正以快平时几倍的速度愈合。这是陆丛保命的能力之一,虽说他现在的状态还远不到濒死的地步,但为了接下来的自救计划,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毕竟在法斐,任何一个破绽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后果,他也不能轻视敌人,哪怕他们看起来有多人畜无害。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崔嵬都没有机会再来找陆丛的麻烦,因为整个法斐的地面都在震动。地震的持续时间并不长,但发作频率却很高,而震动造成的地面塌陷和人员的恐慌是崔嵬没有经历过的。最主要的是,猎食者虽然在压制异能者方面有着相对的优势,但他们没有能力去弄清楚地震的来源。即使猜测动荡与异能者有关,但这个波及的范围之广让他们难以锁定目标。其实区凯乐和崔嵬血的教训沈潭是法斐说一不二的‘王’。猎食者内部更像是一个狼群,而在这个族群中,王的命令是绝对的。如果想当新的王,就得有咬断对方喉咙的本事。然而沈潭的那一脚下去,无疑是宣告‘群狼’,他们还没有那个挑战的资格。“典狱长,是崔监察怀疑您和异能者有牵扯,越过我们调查,才引起了这次的事。”作为‘忠心’的下属,江路毫不犹豫选择出卖那个差点坑了他去当炮灰的人,话里话外把自己放任不管的责任往外面推。但显然,他已经忘记了沈潭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对象。枪打出头鸟,沈潭的矛头并么有转移到老对头崔嵬头上,而是转向了主动汇报的江路。“他越权调查,你们又在做什么?”江路在那里我了半天,却无法当着众人的面说是因为怕崔嵬回去告状给他断药。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么问的人是沈潭,那他这个答案就绝对不能说出口了,毕竟这也可以被理解为背叛。从来不在这种时候插话的丁成这次却破天荒举起了手,“那个……”“你有话要说?”稍显慵懒的中年男人放下手,顺势抓了把头发后,指着某个方向说道:“7581也被抓了,和召唤系的异能者关在一起,没什么人看着。”丁成说的甚至都不算是一句解释,沈潭却意外得就这么放过了江路,只说了一句带路。江路捡了一条命,站起来就拍了拍丁成的胳膊感谢道:“丁成哥,谢了。”“说多错多,以后少说话。”丁成的表情始终很平淡,双手插兜,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是边说着边冲江路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为沈潭带路。江路还是连连感激了两声就跑到了沈潭他们前头帮忙带路。刑房紧闭的门被缓缓打开时,一股血腥味飘了出来。并不算浓,只是里面关着的人多,又只有一个换气的气窗,前两天的血腥味还没能完全散干净,而猎食者对血液非常敏感,一开门就察觉到了。陆丛依旧保持着靠墙坐着的姿势,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因为持续使用异能的原因,他的体力和精神力都被消耗了不少,连带着自愈的速度也变慢了。因为伤口还没有愈合,所以沈潭光看一眼陆丛身上的痕迹就能知道他这几天受了怎样的对待。江路这次很有眼力价儿地躲到了一边,也没有擅自描补什么,只等着沈潭开口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才斟酌着回答道:“是上次警戒区有人闯入的事,还有飞到会议室的那只鸽子……”崔嵬主导,还抓了陆丛和一众召唤系异能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崔嵬的目标是谁。沈潭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到陆丛面前,抬脚踢了一下,冷声问道:“死了么?”坐在地上的陆丛有气无力答了句,“……没。”直到这个时候,沈潭才把矛头转向崔嵬。他半转过身,凌厉的视线锁定在对方身上。“崔嵬,你的结论呢?”“沈典狱长豢养的异能者和你一样嘴硬,我还没问出来,不过马上就能……沈潭!!你干什么?!”崔嵬话都没说完,就见沈潭走过去俯身一抱,直接把陆丛拦腰抗在肩上。瞬间,众人表情十分精彩。有人脸色难看,有人挑眉看戏,也有的下巴险些惊到地上。偏这时候,沈潭还云淡风轻来了句,“人我还要用,就先带走了。”崔嵬愣了下,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怒道:“沈潭,我们还都在呢!你就打算这么包庇7581?!”崔嵬虽然气急败坏,但脑子却没有昏,他句句都给沈潭下套,只要一句回答不好,就能借机落实沈潭背叛的罪名。其用心之毒,可以想见。“木系和精神系异能者,变不出鸽子。”“沈典狱长在跟我开玩笑?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他找了召唤系异能者合作?”面对崔嵬的咄咄逼人,沈潭依旧只有平淡的两个字。“证据。”“马上就会有的。”“无凭无据、公报私仇、越权处置。崔嵬,你是觉得身后有‘父亲’就可以在法斐为所欲为了?”沈潭细数着崔嵬的过失,同样没有给这位上面派下来的总监察官面子。事实上,沈潭说的也没错。法斐和猎食者这支队伍一直是历任典狱长做主,监察虽然只属于“父亲”,并不听从法斐的指令。但同样的,为约束监视法斐上下而存在的监察,也没有插手法斐日常事务的资格。而正是因为沈潭点出的都是对的,崔嵬的脸色才越来越难看,只能一直搬出那只鸽子的事,强调道:“正常生物都会畏惧于我们的气息,就算我认可没有协助者,那也一定是有召唤系的异能者试图利用异能探听法斐的秘密,关于这一点,那天大家都有疑问,你不让人问,那今天怎么也得有个交代!”站在最后面的丁成听了崔嵬的话,自喉底发出一声轻笑,仿佛在讥讽崔嵬的天真。崔嵬当然也听到了,不过他这会儿没空理会其他人。而沈潭的反应更加耐人寻味,他也同样笑了一声,甚至略显天真地歪了下头。“呵。”那一声笑,却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沈潭顶着那样一张绝美的脸时,这种强烈的反差感配上令人无法直视的威压,恐惧感远比男人冷着脸时更强。“江路。”“!!…典狱长。”被沈潭点名的江路浑身一震,此刻,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平时在下属和囚犯面前不可一世的模样了。耷拉着脑袋,像只吓破了胆的丧家之犬。“召唤系都在你的管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