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小孩不声不响地一个人在角落摆弄棋子的画面还是给姜曼留下了印象。或许是她和这孩子投缘。但其实当年姜清元这个孩子的存在是姜曼深扎在心里最尖利痛苦的一根刺。是,她有不孕症。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也体会不了生孩子为人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她始终也不懂得如何当一个妈妈。所以她从来只把将姜清元养好这件事当做一个目标来完成而已。姜曼磕磕绊绊,就这么一路过来,也做了姜清元二十年的妈妈。但她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始终也算不上很好。他们之间就是那种,即使后来姜曼重新送他一只小狗。他也不会高兴起来的那种母子关系、其实当年就算那时候他们不回s市的姜家,姜曼独自带着这孩子两人也不是就活不下去了。但是当年围棋界还不是现在这样,当年国内最大的围棋道场就在经济最发达的s市,这是每个下围棋的孩子的必经之路。姜曼多傲气的一个人。这件事也只是想了一天,一天之后,收拾行李就带着一个姜清元回去了。至于后果,当年异常震怒姜曼父亲大发雷霆的程度可想而知。近几年来姜清元事业持续低谷,所有人都觉得他就这样了,也很难再有翻身的可能。因为古往今来所有棋手殊途同归的下坡路就是如此。除了姜曼。她比任何人都逼得姜清元更紧。因为她清楚,谁都可以有退路但姜清元不行。早在当年姜曼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顺带把姜清元也领进家门那一刻,他这辈子对姜曼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唯一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如果姜曼要真的一意孤行想养那个野种,那姜家未来的家业,他百年之后半个子儿也绝不会让野种分走。其中就包括姜曼现在自己正在经营的资产。姜曼还在时她当然能给姜清元最好的庇护,但有朝一日,她要是不在了呢?终会有那么一天的。所以对姜清元来说,他就只有下棋一条路了。这一切姜清元都不知情。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就是自己姓姜,是姜曼的孩子。而姜曼在外从来也都只是跟人介绍,这是自己的孩子。正因为这件事后来都没有人提,得以尘封了许多年,当年的姜清元又太小了,记忆模糊。于是真相一瞒就瞒了这么久。今天天气很不错,风和日丽,云淡风轻。蓝天之下的大雷拿着大剪子修剪别墅外面花园里的这些树植。规律的一声声咔嚓伴随着草木的清香,是一项十分陶冶情操的工作。不远处,单手玩着车钥匙的金十八正从房子的大门里出来。他人往庭院的大门外走去,而在路过专心修剪花草的大雷身边时,还打了声招呼:“哟。干活呢?”大雷转过头去,点点头。金十八脸上是心情舒爽的笑容:“你怎么知道姜少爷已经答应了下午可以跟我出来约会?”手上茫然地举着大剪子的大雷:……忽然这是怎么了?金十八哪只眼睛看到他说话?大雷刚想比划说他没有问来着。金十八爽朗一笑:“是啊,约了一起吃晚饭。下午去看电影。这不,现在准备去洗车,哈哈。”大雷:……明摆着挑了个不会说话的欺负。他还“哈哈”一下,要是贺超龙这时候在场肯定会说金十八又遭瘟了。但此时在场的只有一个大雷,只是无语地听着金十八说了句“不聊了哈哈,下午还有事儿”,然后转过头接着干活。但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金十八满到溢出的喜气洋洋没人分享,刚好现在心情好,又看到大雷,于是随手分享给他一些,不客气。前段时间金十八自作自受,从两人刚认识起就瞒着姜清元说自己是保镖,换来的后果是什么呢?是脾气已经够好了的姜少爷这一次足足一个星期都没有理他。贺超龙评价:比诸葛亮还难请。一个星期,金十八烟没少抽。贺超龙和大雷全都躲得他远远的,轻易不去触他霉头。直到今天,冰山似的姜少爷终于被所金十八的坚持所融化了小小一角他答应了和金十八这周末的约会。神清气爽的金十八下午准时准点地去棋院接人了。依然是老地方,和棋院隔着一条街道的路口。将车停靠在路边,金十八把卡放在后座挡泥板上的一束火红玫瑰拎过来,放在身前油箱上。机车和玫瑰的搭配开始让路上一些行人的目光被吸引。片刻后他又觉得角度不够好,金十八又把花拎起来,找了个他觉得姜清元能第一眼就看到的角度,重新把它摆了一下。好了。这回可以了。他低着头看,拿指节碰了一碰玫瑰凉凉滑滑的花瓣。真的好久没见姜少爷了。没带丧彪,今天可是二人世界。金十八抬头看了看前面,偶尔几个行人步履匆匆,只有他等的人还没到。就在他第二次试图想要把玫瑰拿起来找角度放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线清冷的声音:“金哥。”金十八一下精神了,他一转头。姜少爷今天穿了件经典的巴宝莉风衣,西装裤,小皮鞋。本来气质就在那,这一身穿起来有种贵公子的气场拉满,浑身上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透出高级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这人一张长相优越神情淡漠的脸蛋,只是站在那,什么也不做,就让人知道什么叫做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金十八眼睛一亮。“来了?”姜清元:“嗯。”“什么时候来的,都没看见你。”金十八看着眼前的人,眼神稀罕得不行。姜清元收回看他的目光,言简意赅道:“刚才。”金十八把人看了又看,心里不能更满意了,就差没照着青年漂亮的脸蛋啃上两口。连姜清元见到他时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模样都不在意地忽略了。“来。”金十八把身前的花递给他。姜清元接过来,对他说:“谢谢金哥。”“这几天累不累?”金十八一双含笑的眼睛望着姜少爷,放在油箱上的手指痒地敲了又敲。终于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头发。他就摸摸,不碰别的地方,真的。他实在太久没见小少爷了。“不。”姜清元回答着他的问题,垂着眼睛的青年略偏过一点头,莫名躲开了金十八的那一下触碰。金十八错愕片刻,但很快表情又恢复如常。他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着让他上车。其实他看得出来。青年今天看到他时没了以前的那种开心劲儿。看到玫瑰花,也不像以前那样惊喜地眯起眼睛了。这种感觉怎么有点似曾相识。想起来了。金十八好像又回到了他最初的时候。就是两人刚认识的那会儿。当时姜清元对他还完全就是对待一个陌生人。这人天生又高冷,对他还有些戒备,于是对他爱答不理的。一座小冰山。金十八维持侧头的姿势,看着姜清元照常坐地上了他的车后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行啊。从头开始总比没有开始好。至少愿意理他了不是。不能要求姜清元刚被他欺骗完转头就对他笑脸相迎的啊。他是什么样的,金十八就喜欢什么样的。按照约定好的,两人先去看电影。依旧是熟悉的包场作风。电影院里最大最豪华的那个厅被预定下来。偌大影厅里,一排排空置的座位之间,唯独并排坐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影厅里面光线昏昏沉沉。画面时而变换,光线也忽明忽暗,投射在正端正坐着专心致志看着大荧幕的姜清元脸上。姜清元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专心投入进去。而金十八,从刚才开始他就时而单手撑头,时而换换坐姿可以牵他的手吗?模糊的背景音中,昏蒙的光线里,他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金十八发誓自己这辈子就还没有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他这一犹豫,这部电影眼看着都快过半了。他纠结完了,终于决定先转头看过去一眼却见旁边座位上的身影不再挺直地端坐在椅子上,而是上身朝后倚靠着椅背,脑袋歪向一边,十分安静乖巧的模样。睡着了。金十八:……金十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棋院的生活真的很辛苦。他猜测是姜清元这段时间训练累着了,才会在看电影的时候也忍不住睡着。当年的姜清元在电影院里趁金十八睡着时,会偷牵他的手。金十八就不一样了。他先轻手轻脚地换了个座位,坐到了姜清元的脑袋歪着的那一边。让他更靠近自己。盯着这张脸上精致的五官线条看得入了神,金十八高大的身体不觉也转了过去,两人脸越靠越近。虽然周围光线昏暗不明。但姜清元忽然睁开眼的一瞬间,还是清楚捕捉到了眼前金十八越靠越近的一张脸。两人的脸本来离得就近。四目相对的时候,呼吸的声音都被放大,彼此的气息都交融在了一块。又因为金十八的略显僵硬而有点尴尬。金十八精神一震,刚想解释说他脸上有蚊子。“金哥。”还靠在椅背上的姜清元轻声喊他一下。然后撑起身子,凑上来,“ua”地亲了他的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