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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页)

这时道子也进来了。她似乎听到了他们聊的最后几句,于是坐下来笑道:“听说最近有很多美女都做起了画商。”

“是吗?”

“你看,那么美的人是吧?就算再难取悦的先生们,去多了,也会情不自禁地给幅小品吧。”

久间想起来,那间狭小画廊的橱窗里挂着三幅著名中坚画家的画。

“那种婀娜的美人一去,画家们的心也会心旌摇曳啊。”

“任谁都不会感觉不快。……是吧,老公?”道子笑着看着仓泽的脸说道。

“嗯,差不多吧。”仓泽眯着眼睛苦笑,“不过太卖弄风情了。总让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仓泽也是,就快被迷住了。”道子的眼角依然含笑。

“稍微碰一下就会堕入情网?”久间问仓泽。

“是有这种感觉啊。”

“不巧我在家,仓泽正觉得惋惜呢。”道子对久间说,“那个女人很难缠,还总是过来。一般对于没有来往的画商,画家是不会给他们作画的。画商也明白,所以从一开始就不会上门。可那种美人却信心十足,甚至径自上门求画。她们也是因此才成功的吧。”

“我碰巧看到那女人的店里摆着几幅中坚辈画家的画。”

“是吧?都是用美人计求来的。也许为了求画,还会和画家共枕一晚呢。此外,我也听说过一些和那位美女画商类似的事。用女人的美色进行推销……”

“别说了。”仓泽声音低沉却强硬地说道。

道子一惊,脸上方才的笑容瞬间没了踪影。

“是啊……”她明显想换个话题但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因此露出几分慌乱。

“有时候你……”仓泽不住地看着久间的脸色,唐突地聊起和他压根无关的话题。

久间若无其事地从仓泽家出来后,心里有些郁闷。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牧子。仓泽劝的威士忌他喝了不少杯,但女画商的话题说到一半,久间就发现有些东西堵在了他的胸口。

在道子说到女画商用美色接近画家,看需要可能还会同眠共枕的时候,道子被仓泽拦住,急着要换个话题,而仓泽也突然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那是什么意思呢?因为聊女画商的时候仓泽夫妇大概想起牧子了吧。是因为女画商和牧子有相似之处吧。女画商希望从有利可图的画家那里要到画,而面对客人,她有时候也一定会使用相同的手段吧。

女画商到处去卖画,这点牧子也一样。不,牧子甚至是专门以此为业,靠一封封介绍信寻找订购肖像画的客人。因为比普通的画特殊许多,所以这项工作很难。去十家介绍的客人那里,能谈成一家就算好的了。以前做中间商的男人这么说过,因此他要求的高提成也合情合理。

比起那位已经做得得心应手的中间商,牧子拿回来的订单更多。久间开始一心以为是因为她有推销保险的经验。但是,仅此而已吗?此刻久间的面前如同出现了一堵漆黑且厚重的墙壁,他注视着这堵墙继续走着。

久间想起来,之前有一次牧子晚上十一点才回家。他当时正从仓泽家回来,恰巧听到附近出租车停下的声音。因为猜想可能是牧子,就站着等了一会儿。他后来向走来的牧子打招呼,牧子当时就怔住了。久间一直以为她是误把自己当作其他男人了,但是她的反应明显过于反常。牧子把钥匙插到锁眼里时说了什么,那声音微微颤抖。牧子是在害怕什么呢?说来,也正是那天晚上,牧子从叫一名叫铃木的纤维商那里拿到了介绍信。

牧子当时听到有人叫她便停住了脚步,是不是因为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牧子是不是感觉一个小时前自己仿佛就被人一直盯上了?不,更现实一些说,听到停在家附近的车声,久间一心以为牧子是乘出租车回来的,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或许是铃木的车送她回来的呢。还有,当时牧子问他是不是坐电车回来的。如果自己是从车站走回来的,那自然和牧子回来的路线不同。牧子这么问,难道是想知道自己坐在车上有没有被他看到吗?

久间由此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那天晚上,牧子连衣服都没换,就径直去浴室打开煤气烧洗澡水,慌慌张张地就像是在躲着自己。她还特地问了下自己洗不洗澡,听他说不洗后,暗自庆幸般的一个人去洗了。平时她对因为懒散不爱洗澡的丈夫,总是唠唠叨叨催着他去洗。而且,那天晚上久间想要抱她,也被她给拒绝了。

如果仔细想一下,这种事似乎并不罕见。

此类的怪事还有很多。之前,当知道他突然去拜访宫原社长时,牧子的脸色骇人。牧子甚至严厉地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并叮嘱他以后不要不和自己商量就擅自去客户那里。

久间想起他去宫原公司拜访的情景。当时那位宫原社长的代理把自己和牧子的名片摆在一起,问自己是牧子的什么人。牧子似乎并没有对客户说自己有老公。所以,当看到两张名片的住址相同时,那位社员才会嘲讽道:“原来如此,你们是夫妇啊。”那态度像是在说,老公跑来恐吓啦。那应该也正是宫原社长的想法。

或许是为了说这番话,宫原才让牧子第二天傍晚给他打电话。那天晚上,牧子回到家是八点左右。那中间的一两个小时她一定是和宫原在一起。而在第二天,牧子就把宫原的照片还了回去。

久间从仓泽那里听到女画商的做法时,很难不联想到牧子。久间以前对牧子充满敬佩,那么难的肖像画订单她竟然都能经常拿回来,但是久间万万没想到,其中的秘诀却是道子说的“美人计”。当道子说女画商为了求画甚至会和画家共枕一晚时,仓泽为什么要打断妻子呢?是不是仓泽夫妇隐约知道些关于牧子的事情呢?久间还记得之前有一晚,他说牧子那么忙,自己或许可以去客户那边帮她做些什么,但仓泽夫妇强烈制止了他,并告诫他最好不要露面。看来仓泽夫妇都知道。

可是仓泽夫妇每日在家,不可能知道这些,他们也许是听到了进出仓泽家的画商们的风言风语吧。若是那样的话,那牧子的事大概已经传开了。仓泽夫妇因为不便对他开口,所以没说。仓泽和道子都知道他深爱着牧子。

——久间一件一件地思考着这些事,简直就像在对照账本上的一串串数字。

牧子从外面回来以后情绪经常起伏不定。有时莫名其妙地消沉,不太说话,对久间也很冷淡。久间以为她是太疲惫了。那种时候,牧子通常都不让丈夫靠近。睡觉时她会背对久间,把身体蜷成一团。

久间是很容易被激起的人。牧子对此也习惯了,甚至自己也渐渐陶醉其中。对于这种变化,牧子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在她之前短暂的婚姻里,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大约是牧子恰好到这个年龄了吧,而久间也因为和年轻的牧子在一起,整个人变得年轻了。在他们在一起后,牧子甚至连他的粗暴都接纳了。

所以,牧子拒绝他绝不是因为当时没有心情,一定有其他理由。而牧子的疲惫也一定另有原因。或者,她是因为负罪感才拒绝他。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今后要不要穿和服呢。”牧子说。她总是花时间考虑各种着装。女画商大多也穿和服。这难道是因为年近中年的女人试图借和服展现自己的妩媚,然后去勾引中年或者刚步入老年的男人吗?订肖像画的那些家伙,很多都是事业有成的中小企业家。大型企业的工薪族社长不订这种东西,也不能订。而中小企业的成功者则对名誉越来越渴望,同样对女人也是。

久间感觉,那堵漆黑厚重的墙壁渐渐变薄了,变透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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