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绦钻进冰雪中,一瞬便没了影。
悬荆被缚住,一时间,神化山的颤动停了,周遭只有风雪,和长应冷眼磨牙的声音。
那平平无奇的长索被绷到紧得不能更紧,长应的衣裳是黑的,此索却是红的,面上哪还能看出半分寡淡清冷。
她眉目本就是稠丽的,只是平日里神情太过冷漠,如今怒意盈面,一张脸又凶又艳。
长索蓦然崩断,裂成了好几节。
渚幽双眸一眯,松开了一只手,连忙又捻出了一片翎羽,翎羽复而也化作朱绦,朝长应缚了过去,取代了长索原先所在所在,将这挣扎不休的玄龙捆了个正着。
长应挣了起来,满头青丝凌乱不堪,好似疯魔,身上那翎羽所化的朱绦却红欲滴血,其上还流转着红光。
那流转的红光乃是凤凰火,凤凰火为世间极炎,如今绕在长应身上,活像是要将这龙蒸熟。
这龙刚塑得肉身时便被扣在碗底,还被当作是蛇,如今当真是要成龙羹了。
大半朱绦是隔着衣料的,然而长应衣袂掀起,有一段直接覆在了手臂上,将她素白的手臂给烫得泛红一片,俨然要熟透。
一圈圈密密集集,看着十分可怜,偏偏她不像是在忍痛,只是分外气愤。
这龙额头上冷汗直冒,当是被烫狠了,她将牙关紧咬着,唇齿间竟渗出了血来。
渚幽忙不迭伸手撬开了长应的牙,指腹冷不丁触到了锐利的龙牙,那龙牙一咬,将她的手给刺破了。
她略微皱眉,撬开龙牙的指腹被抿了一下,刚冒着血珠顿时被卷走了。
长应直勾勾看她,金眸黯沉一片,因魔气而变了色,唇色苍白一片,声音寡淡地道:“你不让我去杀观商,你果真、你果真——”
渚幽不知这龙为何执着于此,即便是神志混乱,也不该这般,她扬声道:“他当真已经死了!”
长应瞳仁骤缩,“我方才明明已经见着他了,你为了帮他,竟还将我蒙骗。”
“你方才要杀的不是观商,是芝英仙!”渚幽将手抽了回来,指腹上沾了龙涎,其上还在渗着血。
长应却冷着眼,说道:“我还未杀他,他定还未死。”
“在无渊里时,我的翎羽穿过他的灵台,他确实死了。”渚幽心跳如雷,手按在了那捆着长应的朱绦上,生怕这绳索也被震断。
长应也不知听到了她话中的哪几个字,面色陡然一遍,蓦地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双眸微微眯着,好似头痛欲裂一般,竟细细吸着气。
她顿时挣得更厉害了,身上的朱绦乱成一团,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俱是被烫出来的。
渚幽眯起眼,依旧牢牢摁着朱绦,似在试探一般,问道:“你听见了什么,是翎羽,还是。”
“无渊?”
她话音方落,长应果真神色大变,看来不是因别的,而是因无渊。
可无渊已被不动佛镇在了须弥山下,被攫去的界外之力也已被耗尽了,若不单单是因为无渊,那是因为什么?
“你说啊。”渚幽捏住她的下颌,急切地问道:“我失去意识后,你后来在无渊中又历了什么,是因为谁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长应入无渊的时候,明明能看到观商的尸首。
那是因为谁啊,难不成是因那与观商长得一模一样的魔?
她在见到那胜似观商的魔时也曾有质疑,以为是观商分出的神识,然而他们略有不同,那魔不是观商,而是将九天蒙在鼓里的另一古魔。
其后她俱不得亲眼所见,但听闻,那古魔为长应所伤,被玄龙啃得身首相离,确实是泯灭了。
泯灭了便好,至此世间定再无古魔。
渚幽眸光一动,她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无渊中究竟是怎样的模样,但遭了雷劫,一身翎羽焦黑,凤凰火又全熄了,想来是不大好看的。
她向来爱惜翎羽,不好看怎么成。
长应是……
怕她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