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幽手指一勾,一片翎羽忽地从远处飘了过来,恰就是她用来变作自己的那一片。
昌鸣城中循着长街走了一圈又一圈的女子骤然化作了一片羽毛,看见这一幕的凡人纷纷揉起了眼,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么个女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即便她再纤细窈窕,也不该被风吹散了。
凡人你看我我看你,俱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而跟在那翎羽化身后的撼竹和祸鼠却是瞪直了眼,连忙追着那片羽出了城。
翎羽朝渚幽飘去,后边跟着两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妖。
撼竹见到自家尊主后,双眸骤然一亮,可思及先前自己骗了玄龙一事,眸光顿时又黯了下去。
祸鼠展开扇子掩住了脸,吃惊道:“大人不是往妖界去了么,怎又回来了。”
“事完了,便来了。”渚幽应道。
“那何时回上禧城?”祸鼠一双眼笑得弯弯,神情灵动得很,显得鬼鬼祟祟的。
“再等等。”渚幽估摸着月隐也该到上禧城了。
祸鼠虽不知这朱凰究竟在盘算什么,可她活了几百年可不是吃素的,自然知道此时不该多问,安安静静跟着保命就是了。
撼竹眨眨眼,百般踌躇,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先前那位来了,我同她说那片翎羽是你。”
渚幽一哂,此事不提还好,一提她便想起长应那冷着脸委屈告状的模样。
“无妨,这哪瞒得了她。”
不说别的,光这心头血的牵连,就足以让长应一眼便认得出了。
撼竹愣了半晌,痴痴看着渚幽,将她那窃喜却又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看在了眼底。
许久她才跟着笑了一下,是她多事了,百年前魔域那一战时,是她一意孤行将那龙舍下,如今自作主张的又是她。
她总以为世上只她真心对渚幽好,却没想到,早在三千年前,她便败了。
不论来迟亦或是来早,她皆不该痴心妄想。
罢了,撼竹抿着唇笑道:“不愧是九天神尊,这等把戏果真瞒不住她。”
渚幽微微颔首,虽然这夸的是长应,但她听着也暗自高兴。
妖界大殿里,月隐坐在华座上一动不动地望向殿门外,她面色苍白得没有丁点血色,已像个活死人,若非她转了转那双灰白的眼,站在边上的侍女定错以为她的主就这么没了。
月隐收敛了眸光,轻咳了一声,虚弱无力地开口:“将汤药端来。”
侍女将指腹一掐,疼得她顿时清醒了,“可、可今日未熬。”
“去熬,快一些。”月隐又道。
侍女抿着唇不吭声,竟有了忤逆的念头,她站着一动不动,就像没听到。
月隐皱眉,她向来没什么脾气,也从未大声指责过自己的侍女,此时却冷声斥道:“是我管不住你了么,让你去熬便去,莫要耽搁!”
侍女身一颤,这才闷声道:“可那位大人不是说此汤药不可再服用了么,为何王上……”
“最后一碗。”月隐蓦地打断,艰难地抬起手摆了摆,“快去,我等不及了。”
侍女连忙躬身应声,转身便跑去熬药。
偌大的宫殿里,只月隐一妖一动不动地坐着,她微微侧着头又看出了殿门外,然而这么一角苍穹根本看不见什么,莫说悬在上边的上禧城了,就连云也看不见几片。
她不是在看云,亦不是在看上禧城,而是在看九天。
若真如那位所说,九天定已撒好了网,她……她只需让妖界得以自保。
片刻,那侍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从殿门外走了进来,她走得快,然而碗却端得分外稳,一滴汤药也未洒出来。
“王上,汤药熬好了。”那侍女垂下眼,眼中尽是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