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案上早已经由丫鬟婆子们摆放好了茶水,酒水,以及装有时令水果和五子的果盘,不仅如此,还有两个高高的焗彩花瓶,瓶中插满了束有红纸的鲜花,在花瓶前摆上了一个小小的香炉。
“老太太,夜深了,您还得保重身子才是!”邢夫人取过鸳鸯手中递来的一件披风,亲自给贾母披在了身上。
“现在几时了?”贾母当下问道。
“快二更了!”邢夫人忙回道。
“让那些无关人等都先散了吧!”贾母吩咐道。
“是!”邢夫人应了一句,接着再度离开,下去安排去了。
“鸳鸯!”贾母唤道。
“在,老太太!”鸳鸯忙应道。
“你去屋里给林丫头也找件披风给她披上,那孩子身子骨本就娇弱,受不得凉!”贾母嘱咐道。
“是!老太太!”鸳鸯应声称是,便往贾母上房正屋走去。
“姨太太,你也别怪我,今日宝玉一事我自有我的道理!”贾母和身边的薛姨妈悄声的说道。
“老太太的心思我是知晓一些的!”薛姨妈陪笑道。
“你知晓就好!我只怕你那姐姐看不透!”贾母拍了拍薛姨妈的手,面露忧色的说道。
“您放心,天底下没有不为儿女着想的父母!”薛姨妈劝慰道。
“话虽如此,可同样天底下多有埋怨父母的儿女啊!”贾母意有所指的说道。
薛姨妈一时不知如何回话,而贾母也并未在多说,正如王攸先前所说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那些不该说的,完全靠自身领悟,我就算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解释给你听,你不明白,到时候反倒成了怨恨自己的那个人,这着实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贾母领着一众族中女眷祭拜了织女星,后又像往年一般,举行了一些简单的乞巧活动,便是各自散了。此处不在话下。
且说王攸从贾母小院离开后,第一时间找到了王辰和王亥二人,好在二人并没有喝多少酒,反倒是伺候贾琏的那个名唤庆儿的小厮喝的烂醉如泥。二人见到王攸过来,急忙站起身。
“两位先回家去吧!若是父亲问起来,就说我和这面府上的姑老爷有事相商,今儿就歇在这面了!让他放心!”王攸嘱咐道。
“是!大爷!”说罢,二人就要抬脚离开。
“对了,还有一事,明日你二人于午时二刻到北城那处‘朋来酒楼’门口等我!”王攸又说道。
“是!”
安排完了王辰和王亥二人,王攸径直的前往梦坡斋,他从小厮口中得知贾政此时正歇在梦坡斋,至于贾母小院中今日的发生的事情想来贾政肯定已经知晓。
不过家中私事不及朝廷公事重要!
制砼确实遇到了难关,同时因为天时的原因出了差错!王攸今日和贾琏说的那两个巧字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他当时正好要过来这荣国府和贾政商议制砼一事,力求克服难关,尤其是人和这一块,才是重中之重,倘若那些匠人不听话,那才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对于贾王两家,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至于贾宝玉今日说的那番话,实数以偏概全的小儿之言,这世道哪里有什么是非分明,非黑即白的事,底层那些被压迫的穷苦百姓无知无识也就罢了,若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要是这般想,纯属是取死之道!
他们这样的钟鸣鼎食,豪门大族人家,自有了祖上余荫,一出生便是处在了官宦场中,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暂且不论,可真正扛鼎家族之人就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以及自身所在的局势,而不是妄谈圣贤,针砭朝廷。
不过有一点贾宝玉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那就是国贼禄蠹,历朝历代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可青史留名和遗臭万年的那些人区别在于何处,他们都是人精,可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当时的局势,人改变局势的同时,局势同样也对人心产生了影响。
而这就是身不由己的本意!
曾子有言:“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三省放在当下确实是过了时,毕竟要省视的东西越来越多,现在的人和当时的人不同,也和未来的人也不相同,但人应该保持住最本质的东西,而不是选择去忘却!
这便是初心!
王攸一面走,一面省视自己的内心,完善正心修身的过程!
及至梦坡斋院门前,王攸的目光依旧清澈明亮,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也问心无愧!
因宝玉一事,贾政身边所有的小厮都被赶了出来,头儿见到王攸前来,面带悲色的说道:“攸大爷,我们老爷刚才摔了好几样的东西!甚至今日的晚膳还没用!”说完,就要进去通报。
王攸阻止了头儿的动作,独自一人踏入了小院,接着轻轻扣动房门,说道:“姑父,是我!”
贾政听到门外王攸的声音,阴沉的脸色也略微回转了些,然后亲自拉开屋门,让王攸走了进来。王攸见到满地的瓷片和倒塌的花盆架子,足以想见贾政这日是发了多大的火。
“那个作孽的畜生!不识好歹的东西!真是气煞我也!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贾政大怒不已,当着王攸的面宣泄道,属实是心中有气无处发泄。
王攸绕过地上的那一堆狼藉,找了个还算能坐的椅子当场就坐了下来,平静的说道:“姑父还是消消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