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大门,迎面是一组玉石琉璃的影壁,上面绘的是仿佛是一幅宫廷仕女图,走的近了,才看清楚,若微不禁惊呼:“居然画的是公主寿诞时的夜宴图!”
咸宁也愣了,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在那个时候,父皇就命画师候在宴席当中,将当日情形绘了出来,就为了做自己新家的屏障?
咸宁心中感慨,不及多想,这时看到里面急匆匆来了一行人。
头前的是个年长的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他刚待下跪,咸宁挥了挥手:“刘公公何必多礼,父皇命你为本宫督建这府第,本宫谢你还来不及呢?”
原来是宫里的公公,若微抬眼细看,果然有些眼熟,仿佛曾在王贵妃的柔仪殿当差。
“公主折煞老奴了。公主大喜了!这宅子收拾的差不了,已经回禀万岁,择吉日良辰会把公主用的细软和万岁赏赐的妆箱送过来,公主今儿是过来瞧瞧?老奴头前引路,带公主四处看看?”刘公公弯着腰,态度十分恭敬。
“有劳公公了!”咸宁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仆役:“他们就各自方便吧,不必都跟着!”
“是,是!”刘公公一回身,挥了挥手,众人纷纷退下,然后他头前引路。
走不多远,便是一座楠木大厅和两进小楼。大厅是抬梁式结构,面阔四间,门砖雕刻精致。厅后两进楼房,卷棚歇山布瓦顶,上下围廊以苏画装饰。周围廊壁上,开十面形态各异的什锦窗。大厅与小楼之间是个规整的方院,月台下两座石雕须弥座上置有铜鹿一对。院内石松苍劲挺拔,枝繁叶茂,庭院中散缀山石、野花,芳草遍地,十分怡然。
“这大厅是公主和附马爷会客的地方!”刘公公指着屋内的陈设说道:“这螭纹镶瘿木面圆桌、拐子纹鸳鸯条案、木雕二龙戏珠纹的扶手椅,还有木绞丝纹卷头案,都是用材一流的红木,造型繁复华丽,做工也是极考究的,有些是宫里存的精品,有些是特意为公主新近赶制出来,这家具都是万岁爷亲自过问的!”
手扶着这些气派精美的家具,咸宁公主此时,心绪难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后面两座小楼是公主的卧房和书房!”刘公公一脸笑容:“公主上去看看?”
咸宁公主摇了摇头:“不必了,还是那后面院子里走走吧!”
“好好好!”刘公公引着她们走到大厅的侧房,这里有一道夹壁墙,墙上开了一个小木门,以游廊连通后院,穿过长长的游廊,眼前豁然一亮。
想不到这后院别有洞天,竟然还有一个湖。经过松林绿荫下假山石蹬通向湖边,湖边是一座玲珑小巧的八角亭。而就在亭子不远处,居然还交错地布置着几座风格各异的小型建筑,它们的由短墙和半封闭回廊相连,形成了既封闭又开敞的庭院。
刘公公捂着嘴乐了:“公主殿下,这是给小殿下们预备的!”
“小殿下,哪里来的小殿下?”咸宁公主一时没有领悟他话里的意思。
若微却懂了,她轻声说道:“自然是公主和附马的小殿下!”
“啊?”咸宁公主愣住了,静静地注视着那几座小小的建筑,泪花在她眼中闪过,她终于转过脸去,看着一池春水,心事悠悠:“父皇,你为女儿做的,原本比女儿想到的,要多得多!”
而若微的心情也渐渐明朗,今天伴咸宁巡幸公主府,让她看到了朱棣不为人知的一面,作为慈父,他细心体恤,温情脉脉,可谓是舔犊情深。
那么,也许自己和瞻基,还有一线希望?
正在暗自思索的当口,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若微拿眼一望,不由愣住了。
明心
从外表上看,他英俊潇洒,又带着一种自然天成的锐气,今日的一身蓝色常服,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但是眼神又是那般的冷峻孤寂,仿佛能洞穿人心。
见若微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他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亦正亦邪,居然透着一丝亲切。
而在他身边悄然而立的,便是那位肤色白皙,眼眉细长,有着江南男子特有的俊秀与儒雅之气的准附马,宋瑛。
此时的宋瑛正细细的打量着与他相距数丈之遥的咸宁公主,若宁公主见他如此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不由微微有些窘意,想要恼又恼不得,刚待开口,又欲言又止。
还是若微机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想不到公主和附马如此默契,竟然会选在同一天,同一时辰来巡视这公主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和附马约好的呢!”
“正是,若微姑娘说的对,在下与公主所见过的四面当中,倒有三次都是不期而遇,还真是缘分天成!”宋瑛心情大好,他不像一般的儒生那样迂腐,反而很是爽朗,这样的性子,倒恰恰是合了公主之意。
咸宁公主面上微红,没有接宋瑛的话,反而只是瞪了一眼若微:“如此轻浮的话,你也说的出口,这府第如今也看了,我也乏了,咱们正好回去!”
“哦?”宋瑛立即双手揖礼:“公主这就回去了?可是宋瑛扰了公主的雅兴,果真如此,该宋瑛回避才是!”
咸宁公主秋波微转,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宋大人何必如此,确是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
“哦!”宋瑛似乎明白了,于是又上前几步:“东街有个点心铺子,苏州来的师傅,做的千层饼和八珍酥,很是可口,不如宋瑛陪公主过去,用些茶点,再送公主回宫?”
咸宁公主身形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决择,只低语了一句:“怕是于礼不合吧!”
此话一出,一旁站立的刘公公立即躬身说道:“殿下,老奴前边厅里还有未交待的事情,容老奴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个礼,没等咸宁公主发话,就匆匆离去。
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若微不由叹道:“这刘公公明白得很,此话的言下之意是让咱们自便,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在宫里呆的久了,人都油滑到家了。”
“瑛弟,公主殿下既然有些乏了,不如你陪公主到那边的亭内小座,我和若微姑娘去东街将茶点买来,你看如何?”许彬终于适时开口。
这样的提议,公主自然难以相驳,于是轻移莲步,徐徐向湖畔那座八角亭走去,宋瑛回首冲许彬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随即也跟在公主后面,向前走去。
若微注视着许彬,目光中无喜无悲,只说了句:“许大人很会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