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暗暗思忖,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羽娘心思巧妙,居然根据当下的环境,将这个游戏改了,她命人将那用作湖心舞台的筏子划至湖心中央,距离湖心亭数米之遥。
然后摆上些造型各异的坛坛罐罐,并以笔为矢,让人来投。
“我来先投!”刚刚布置妥当,瞻墉便迫不急待。咸宁公主瞪了他一眼:“自然是若微先投,点子是若微想出来的,今儿又是为了替她庆生,你抢什么?”
瞻墉憨然一笑,又缩了回去。
若微站起身,倚在亭子的栏杆之上,从侍女手中挑了一只笔,描准了位置,手腕一抖,那笔便飘了出去,飘飘缈缈,晃晃悠悠,离目标一尺左右,终于还是坠入水中。
众人皆笑,若微回转过身,娇俏的露出笑颜:“这笔一出手,便知道无望了!”
瞻基轻声相慰:“以笔相投,笔头较轻,下次你反过来,以笔杆向前,定可击中!”
“瞻基!”咸宁公主倒了一杯酒,一面端给若微,一面啧道:“愿赌服输,哪有你这样公开帮衬的,心也太偏了!”
“就是,大哥也要罚酒一杯!”瞻墉也在一旁起哄。
凭栏相望,瞻基与若微四目相对,笑而不语,各自饮下杯中酒,情意绵绵无从掩饰更无须掩饰。
接下来便是瞻墉,瞻墉选了一只用来做写意泼墨山水画的大狼毫,呯的一声,笔入罐中,众人皆击掌相贺。
虽没人让他罚酒,瞻墉却自己吵着喝了一杯。
接下来就是瞻基、宋瑛与许彬和咸宁公主、最后是羽娘。
瞻基与宋瑛击中,而咸宁和羽娘自然是不中。几轮下来,咸宁和若微输的最多,若微此时已经有些醉意。而咸宁更是一脸的不服气,她说道:“男人的臂力自然要强过我们,这样的比法,自然是我们要吃亏些!”
若微倚着亭栏,一直低头不语,此时忽然说道:“那我们便给他们增加难度好了!”
“增加难度?”咸宁公主不解,众人的目光均投向了若微。
若微冲羽娘招了招手,凑在她耳边只寥寥数语,话还未讲完,羽娘即频频点头,并笑着拉起若微下去准备。当游戏再开始时,已经换了玩法。
竹筏已然游向一边,而一叶小船载着一名蒙纱的少女渐渐驶入湖中。
绿衣掩衬着白色的抹胸,如碧荷莲衣一般含苞于水中。
手持陶罐,她先是坐在船边以手试水,湖水清净明澈,被她的玉手溅起纷乱的水花;轻盈的旋转像雪花飘舞,垂下的双手似柳丝那样娇柔,舞裙斜着飘起,仿佛白云升起。舞袖迎风带出万种风情。
双手持陶罐,时而置于胸前,时而捧于头顶,时而翻向背后,舞姿翩翩,亭上的众人看的有些痴了,忘记了投笔,忘记了赌注,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美如诗画如梦亦幻的奇景。只有许彬一人不为所动,仍旧静静地独自品酌着杯中之物,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而若微与园中的其他歌舞女伶相较也毫无出众惊人之处。
羽娘如银铃般的声音瞬间响起,惊醒了众人:“皇太孙殿下、各位大人,你们要投的壶在若微姑娘手中,这次,看看谁还能投中?”
此语一出,咸宁立即拍手称快:“妙哉,妙哉,这个若微丫头,亏她想得出来!”
瞻墉立即挎了脸:“这也太难了吧?”说着便将盛着笔的盘子递到瞻基面前:“还是大哥先来吧!”
瞻基从中选了一只用做工笔花鸟的细杆“小白云”,站在亭畔,静静地注视着小舟上那个舞动的精灵,唇边抑制不住地浮起一丝笑容。是的,他知道她跳的舞蹈,他也知道她的心意。“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怜,浴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这支舞原本应该是边唱边跳的,那词便是汉唐时期著名的《踏歌》词。她虽然没有唱,但是那舞动的广袖、婆娑的舞姿、流转的美目就仿佛莺燕娇啼,处处渗透、蔓延出的情思柔媚万千、息息相通。
瞻基怎能不懂呢。他脸上笑意更浓,伸出手稍稍用力,叭的一声,掷地有声。偏就在此时,她双手捧壶在胸前,松膝、拧腰、倾胯,以婀娜之态定格,含笑而望、身韵优美。
只此一投一中,众人都如虚无一般,他和她的眼中,只有彼此。
踏歌
池中花间饮夜宴,原本就会酒不醉人人自醉。
咸宁公主看着瞻基与若微的心心相映,与情义和睦,心中不免有些凄然。不经意间,已然有了七分醉意。
而夜风轻袭,不禁打了个寒颤。
宋瑛见了,立即开口说道:“天晚了,更深露重,恐公主和若微姑娘受寒,今日宴席大家也算尽兴,不如就散了吧!”
本是一句体贴入微的好言,可是此时在咸宁公主听来,分外的刺耳,她笑了,凤目微挑:“散了?你道是跟我们在一起,没有在妓舫自在开心吗?早早的就要散了吗?”
此语一出,不仅是宋瑛,就是若微、瞻基也微微一愣。若微轻轻拉了一下咸宁公主的袖子:“公主,再晚了,宫里四处落锁,咱们便是想回去也难了,明日圣上和王贵妃面前,该如何应对?宋大人是好意相劝,公主莫要会错了意,误会了宋大人!”
宋瑛看了一眼若微,眼神中带着感激,微笑着颌首示意。
“如此,便回去吧!”咸宁公主面染流霞,人比桃花艳,醉意熏然的眼神与往日的高贵、华美不同。今晚,她流转的眼波中将她的美丽,她的鲜活,她的悲伤和生机表露得那样淋漓尽致,手执酒杯的宋瑛看得有些痴了,公主无疑是美丽的,可是在她那双美目之中为何要闪过悲伤呢?
宋瑛不懂,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不知为何从这一刻便从心底怜惜起她来,说来不会有人相信,是的,高高在上的嫡公主,此时在他的眼中,只是觉得形同落花,惹人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