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地回道:&ldo;还愿。&rdo;
了然和尚道:&ldo;侯爷既然是还愿,为何不心诚一点,这样来去未免也太匆匆了。&rdo;
顾昀暗道&ldo;晦气&rdo;,脸上却客客气气地微笑道:&ldo;心意既然到了,何必执迷于形式?大师着相了吧?&rdo;
了然双手合十,稽首做礼,坦然道:&ldo;顾帅慧根天然,令我等修行中人感佩,确实如此‐‐不过侯爷能想起来老远赶来还愿,想必许愿的那一刻心意是无比真实的,如今来还,自然也是来和我佛推心置腹的。&rdo;
顾昀无言以对,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了然:&ldo;天气寒冷,侯爷不如来贫僧禅房喝杯茶?&rdo;
顾昀:&ldo;不敢打扰,大师忙去吧,我……嗯,我大老远也算来一趟,自己四处转转。&rdo;
了然微笑着冲他再三做礼,施施然地飘出香殿。
只见那高僧出门后走了约莫有百步的光景,突然拎起僧袍,迈着小碎步颠颠地跑了回来,贼头贼脑地往香殿里一探头,见顾昀那十分不敬的混蛋果然老老实实地又转回了蒲团面前,满脸不乐意地跟蒲团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后取香重新点上,捏着鼻子憋出了一副虔诚的模样,却连背影都能看出此人不甘不愿的心。
高僧欣赏了一番顾昀憋屈的背影,顿感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地提起僧袍,又迈着四方步溜走了。
顾昀回家以后用艾草叶泡水从头到尾洗了三遍,并且将霍郸叫到一边,严肃地威胁道:&ldo;我知道你没事爱跟长庚嚼舌根,但是今天的事,胆敢跟别人泄露出一个字,拿你军法处置。&rdo;
霍郸:&ldo;……&rdo;
顾昀走出两步,猛地扭头,正对上霍郸一脸忍笑又不敢笑的扭曲表情。
霍郸吓了一跳,活生生地把贼笑憋回去了,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直到多年后,长庚也没能打听出顾昀那天到底干什么去了,可见顾帅军威犹在。
不知是不是顾昀难得一次诚心拜佛,佛祖这次给了他一份买一送一的大礼。
第二天下午,陈轻絮来访,带来了一纸药方。
&ldo;宫里找寻许久,没能翻到线索,&rdo;陈轻絮道,&ldo;反而是从神女秘术的那本书上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可以解陈年旧毒。只是大帅的耳目多年损伤,即便解毒,日后也只能等着慢慢恢复,恐怕……&rdo;
恐怕想完全痊愈是不可能了。
陈轻絮:&ldo;您想试试吗?&rdo;
顾昀扫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长庚,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管不管用另说,但要是能让长庚安心一点,他倒也不在乎多喝几缸药汤子。
入口的时候,顾昀忽然觉得这股药味有点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闻过,当时想来是这辈子喝过的药实在太多,未免有几味重叠的,便没往心里去。
反倒是长庚十分紧张,一打奏折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分神抬头问一遍他什么感觉。
都是沉疴旧疾,才一副药下去,能有什么感觉?
顾昀半哄半骗道:&ldo;好多了。&rdo;
长庚忙问道:&ldo;哪里好多了,摘下琉璃镜能看见我吗?&rdo;
顾昀瞥着长庚笑道:&ldo;看得分毫毕现,没根头发都历历在目,蒙上眼都能一清二楚。&rdo;
长庚:&ldo;……&rdo;
闻听此人又不说人话,长庚将御笔往旁边一丢,打算过去和他好好&ldo;谈谈&rdo;。
顾昀嬉皮笑脸地一抬腿,稳准狠地给皇上吃了个&ldo;绊马索&rdo;,腿法犹胜当年,长庚猝不及防地磕绊了一下,一时没站稳,直往他怀里摔去,那货还没心没肺地伸开胳膊等着接,长庚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唯恐自己这么大个人砸下去压着他,手忙脚乱地伸手在椅子把手上一撑,怒道:&ldo;顾子熹!&rdo;
顾昀一脸坏笑,咸猪手在长庚腰间飞快地占够了便宜,长庚让他摸得心头火起,又担心他吃不消,完全不敢碰,只好黑着脸扣着他的手腕拎出来按在一边。顾昀也不挣扎,侧头顺势在长庚的小臂上亲吻了一下:&ldo;唔,香。&rdo;
长庚简直说不出话来:&ldo;你……&rdo;
忽然,顾昀神色一变,手腕一翻便挣脱了长庚:&ldo;等等。&rdo;
长庚忙自己站稳:&ldo;怎么?&rdo;
顾昀非礼他家陛下的时候,鼻尖无意中蹭到了手腕上的旧珠子,一股极细的味道从那木头珠子的缝隙中冒出来,轻得大概只有顾昀和狗能闻得到,他骤然想起陈轻絮的药方为什么闻起来那么熟悉‐‐那股药味和他手上这串珠子溢出的淡香居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