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完全无视了。赵如意柳眉一挑,眼底阴翳之色又深了几分,“想死,好呀!念在咱们曾经欢好一场,本殿也不能让圣僧孤身上路,喏。”
手一甩,一串佛珠飞至伽莲怀里。他僵硬着脖子往下看,霎时,浑身激得一阵恶寒。
“这……这是伽释的……”数日未曾说话,他刚开口,声音如同被粗石狠狠磨过。他颤巍巍伸出手,摸着怀里那串佛珠,里头有一颗明显是新换上去的。
他一眼就认出来。伽释好动,先前的佛珠磕坏了,怕被师傅责骂就连夜来找他,这颗新的还是伽莲亲手替他换进去的。
“你将他怎么了?”
赵如意笑了,“没怎么。只是想起之前是他在达摩寺放的捕兽夹,也害得本殿够呛了。现在你要寻死,本殿自然得给你送个伴,黄泉路上彼此也有个照应。”
“赵、如、意!”
“不用谢本殿。”无视他几乎要将自己挫骨扬灰的眼神,赵如意径自走到他面前,从阿栗手里接过筷子,又从桌上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圣僧嘴边。
“要是不想他跟着你上路,好好吃饭吧,圣、僧。”
佛珠在手里像在发烫,激得他眼中涌上酸涩。这一刻,伽莲终于知道,赵如意是真的狠。
他没得选。
自幼茹素吃斋的伽莲,发了狠般,死死咬住生平第一口肉。
赵如意对着他嗜欲将她撕裂的恨意,嘴角笑意更深……
伽莲寻死失败了。非但失败,赵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开始进食,而且吃的还是大鱼大肉。那日他被送回花牢后,侍女们再给他们送饭时,皇帝与圣僧吃的已经完全一样。
“圣僧,究竟发生了何事?”赵墨忍不住问道。
铁栏那边,伽莲依旧坐着,可心细如天子,赵墨瞧出他有些不同了。像是……皮囊还是昔日那冠绝神都的朗月风姿,可那双眼却潜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感。
伽莲不再闭眼诵经,反而主动问他当年的事。
“我……李氏那孩子,是怎么丢的?”
按照赵墨的说法,当年李晋的妾侍许氏被带回神都,是在赵家眼皮子底生的孩子。就算永泰帝赵春芳为了积德,不想杀生。可这样身份的孩子,又岂会流落民间?
提及这个,赵墨忽然反问他:“你听过,‘燕云十二骑’吗?”
伽莲微怔,随即点了点头。
燕云十二骑是个传说,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一百多年前,前朝,也就是端朝中兴皇帝李瑢,他建立了一支特务组织,名叫“燕云堂”,里头的十二位高手便是号称可以从百万敌军中取人首级的顶级杀手——“燕云十二骑”。
传闻这十二人神出鬼没,天底下没有他们不知、他们不晓之事。如若他们要杀人,那便是“他们要人三更死,阎王也留人不到五更天”。
“但是燕云十二骑早已消失了数十载……”
“没有。”赵墨打断他,说出只有他们赵家才知道的辛秘,“二十年前,燕云十二骑就曾在江北出现。而最后一次他们潜入宫中,劫走了当年那个孩子。”
他看着伽莲,一字一句说道:“也就是你。”
面色已然恢复红润的圣僧绷紧脸,并无回应。
“其实你不用逃避,”赵墨看得出他不完全相信这个事实,“姐姐她精心策划了这么久。如果你不是李氏遗孤,那她哪能掐着苇绡教,让他们为她所用?”
赵如意,如今这三个字,像是一把利刃,想一次,心头就被割出一道口子。
已经冷静下来的伽莲不愿在身世话题上继续,只问赵墨:“我不懂,她贵为长公主,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还要勾结厉冉他们造反?”
造反,赵如意做的,跟历朝历代那些篡位者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她是个女人,是个公主。
他能想到的,赵墨也想到了。这位落难的天子苦笑,“你不懂,是因为你不懂姐姐。”
“她自小心高气傲,又曾随母后游历各地,见识过男卑的种族。从小,她就曾问过父皇,为何女子不能当皇帝?”想起从前的日子,赵墨摇头叹息,“朕一直知道她视礼制于无物,也对朕有诸多不满,甚至,朕知道她与薛氏一族交往过密。为恐生事端,本来,将她嫁到瞿越亦是上上之策。既可全了朕与她的姐弟之谊,又可令她远离朝廷,远离苇绡教的毒手,但是……”
心头肉上那把利刃又霍霍往下割。
但是因为风荷小筑那晚,他要了赵如意。于是斛昌罗舒主动取消亲事,赵如意兵不刃血,就让赵墨的如意算盘落了空。顺道,连他也入了赵如意的局。
现在伽莲能明白当初赵墨欲言又止的目光,或许他早就猜到,自己成了赵如意的棋子。
想到这儿,伽莲对这位天子已没了往日的尊崇,说到底,他在赵墨眼中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他控制不住反讽回去:“听闻皇上与长公主自幼一起长大,没想到,天家的骨肉情谊,竟也如此尔虞我诈!”
赵墨没有生气,甚至听到“骨肉情谊”四个字时,他的表情复杂得令伽莲看不懂。可仅仅只有刹那,快得令伽莲来不及细想,他又道:“圣僧,如今谈论其他都已经没有意义了。眼下如何能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