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人听到此处,心就凉了半截,往婆母院子里去了,便见女儿跪坐在祖母面前执着木槌动作轻柔的帮婆母捶腿,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心脏便愈发沉了下去。
昌国大长公主见状,也叹口气:“我虽是皇家的大长公主,但这血脉关系毕竟也是一代淡过一代,国公又不成器,哥儿年纪还小,担不起家门,现下新君入主长安,朝局不定,正是需要强援的时候,魏公虽然年长修竹诸多,却是个极好的人选……”
她跟儿媳妇分析利弊,从任家的门第到魏公的权柄,最后道:“修竹的容貌像了你,满长安都找不到几个能与她比拟的,魏公中年得一娇妻,怎会不爱?你也别太拘泥于年岁,修竹若真是嫁过去了,一来成全了她的一番痴心,二来咱们哥儿也有了个好姐夫,日后入朝也有依仗不是?要不然,你还能真的全指望他老子?”
岑修竹洋洋得意道:“阿娘,你不听我的,总得听祖母的吧?”
昌国大长公主不容违逆的看了过去。
岑夫人无力的低下了头。
……
小江氏成婚三日,便同新婚夫婿一道归宁,夫妻二人脸上殊无喜色,不像是一双新婚眷侣,倒像是一对仇人。
二人到了江家之后,江光济只看了一眼,便情不自禁的皱起眉来,深深怜惜妹妹的同时,也对着鲁四郎平添了十二分的不满。
鲁四郎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脸色总是会看的,眼见着江家兄妹联合起来朝他甩脸色,神情便也不甚欢愉,三人各怀心思的吃了午膳,鲁四郎便起身告辞。
小江氏委委屈屈的站起身来,满心不愿的同丈夫一道归家,却被江光济给叫住了:“皇后娘娘惦记着你们,先前打发人来传话,让你们进宫请安。”
他目光在鲁四郎脸上扫过,带着一丝警告:“也好叫人知道,我们江家也不是软柿子,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
因为皇帝日前那道赐婚的旨意,皇后吐血卧病,近日来更是缠绵病榻,此前小江氏出嫁虽也遣了女官前来做脸,而皇后本人却因为身体虚弱不得起身,最终不曾亲自返回江家送妹妹出嫁。
小江氏眼睛盯着邓家,最终却被迫嫁入鲁家,落差之大令人咋舌,她心中痛苦更是难以言表。
她当然也是希望姐姐帮自己撑腰的,但是相较于短暂的争一时之气,她更清楚一个身体康健、执掌后宫之权的皇后姐姐才能给自己和江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先前几名女官前去送嫁之时,便含蓄提及皇后身体虚弱,三日归宁之时不会传召她入宫请安,待到甚至稍好一些,再叫她进宫做客,小江氏一一应了,心头也有了准备,这时候陡然得知姐姐传召,惊喜之余,更是暗松口气。
能够传召自己入宫,有精神见客,料想姐姐身子必然已经大好了吧?!
她有心追问,又不愿在鲁四郎面前露怯,想着马上便要入宫见驾了,便强制按捺住心头疑问,凉凉斜丈夫一眼,叫使女扶着,乘坐轿辇入宫。
皇帝当日盛怒之下对皇后动了手,紧接着又将鲁家女赐予皇长子为正妃,老实说当时看着皇后脸色惨白、吐血不止,他心里充斥着一种报复的爽快感,但是事后冷静下来一想,又开始暗暗懊悔。
那可是皇长子,将来的皇太子啊!
他也真真是昏了头,居然许了鲁家的女儿做正妃!
鲁家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妙,底蕴太过单薄,荣享富贵也就罢了,出一位太子妃么,便有些承载不住了。
皇帝悔之不及,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这时候再收回圣旨,那就是公然打了鲁家的脸,以后他们还怎么在长安立足?
自己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母亲?!
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时候再去看为此吐血卧病的皇后,他倒真真是生了几分怜爱与歉疚。
宫廷之中,皇帝的态度便是最大的方向标,皇后当日之所以伤心吐血,绝望占了很大的因素,皇帝怀疑自己的儿子,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为正妃,这不就相当于断绝了他当储君的可能性吗?
不能做皇太子、甚至是皇帝的嫡长子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她没有办法不心生绝望。
可是到了现在,皇帝的态度有所软化,恰如绝壁之上的一颗种子在风吹雨淋之下吐出了新芽,她内心深处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有了被皇帝愤怒之下打脸的教训,这一次皇后没有重蹈前车之鉴,皇帝往凤仪宫去坐了坐,略微流露出一点歉疚的苗头,皇后便顺势请罪,流着眼泪陈述自己的过错,皇帝本也觉得心虚,见状赶忙就坡下驴,塑料夫妻俩暂时重归于好了。
皇后的病一半是心病,见状便好了大半儿,这日小江氏与鲁四郎前来拜见时,她已经能够坐起身来了,叫宫婢取了软枕倚在身后,令鲁四郎在外殿暂待,自己则同胞妹说话。
分别数日,小江氏仿佛是变了一个人,脸颊瘦的凹陷下去,苍白的没有多少血色,不像是刚成婚的娇媚少妇,倒像是丧夫了的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