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寻常的教书先生(),怎么可能调得动金吾卫(),还让金吾卫的统领唯命是从。
陆承璟心中揣测众多,只知上首的人定是京城的高官,也不知道是丞相还是将军。
陆承璟不过是个住在福安堂的孤儿,往日走街窜巷,听到的消息五花八门,不过他年纪尚小,只认得丞相和将军,其他都不认识。
陆承璟天马行空想着,余光瞥见自己手上的冻疮,眸光忽然顿住。
双手抹着厚厚的药膏,连手指尖都不曾放过。
福安堂的孩子自幼就要在后院做杂活,长得好看点,也会被堂主挑出去乞讨。
叫花子长得都一个样,浑身脏兮兮的,遍身污垢。
寻常人见了都躲闪不及,待他们如过街老鼠,哪里会去看他们是不是福安堂的人。
且乞讨的街都有堂主的人盯着,倘若他们敢和路人多说点什么,回去定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那日若非宋令枝打发嬷嬷过来盯着,陆承璟怕是也活不到今日。
花厅暖香四溢,案几上的青花瓷瓶供着新鲜采撷的花卉。
膝盖上的旧伤隐隐作疼,陆承璟双手捏拳,硬撑着一声不吭。
半晌,上方终传来低低的一声:“……除夕那夜,你是故意的?”
沈砚声音轻轻,一双眸子似有若无从陆承璟脸上掠过,目光淡然,却好似早就看透了一切。
陆承璟不敢撒谎,实话实说:“是。”
钱家公子花天酒地,一掷千金,且江南谁不知首富宋家。
陆承璟当时听见钱公子唤宋令枝时,当即就心生一计。
他想讨得宋令枝的怜悯。
只是不曾想那钱袋竟然是空的,钱公子也不曾让小厮抓他回去,陆承璟无奈,只能原路折返,幸好宋令枝并未走远。
陆承璟跪在地上,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一五一十将来龙去脉都告诉沈砚。
福安堂的小孩都在堂主眼皮底下,先前想要跑的,想要把事闹大的,都让堂主拦了下来。
陆承璟养精蓄锐,并未轻易妄动,一面搜寻堂主藏匿的账册,一面伺机而动。
陆承璟跪在下首:“我听闻、宋姑娘心善,所以就想着……”
他缓缓低垂下脑袋,“就想着赌一把,若是宋姑娘真的愿意彻查福安堂,那我们日后也可过得好一点。倘若输了……”
陆承璟眼中掠过几分狠厉,“大不了被打断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说这话双唇都是颤抖的。又或是上首投来的目光冷冽彻骨,陆承璟跪在地,竟无端瑟瑟发抖,连眼皮都不敢往上抬起半分。
沈砚淡声:“事情都闹开了,你还惹怒堂主,故意罚跪祠堂……”
陆承璟战战兢兢,悄悄往上抬起脑袋:“我、我想见宋姑娘
()一面。”
一鼓作气(),陆承璟声音沉沉:我想留在宋姑娘身边做事!
他知道宋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知道宋家名下的生意遍布江南地北。他在长街上乞讨,曾撞见宋家的奴仆,遍身绸缎,穿金戴银。
只是宋府的家仆便是如此,若是府上的姑娘主子的,定然更加了不得。
陆承璟语速飞快:“公子,我认得字的,若是姑娘身边需要打杂的,我也可以学。我还会些拳脚功夫,还有算账,虽然我不曾学过,可若是……”
沈砚漫不经心,捧着茶盏轻啜一口,透过氤氲白雾往下望。
和陆承璟一双黑眸直直撞上。
那双眼睛真诚透亮,毫不掩饰写着“野心”二字,他想留在宋府,想做宋府的管事,不想再受人桎梏。
沈砚默不作声朝岳栩望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