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笑声不绝,宋老夫人收了笑声,又命人拣了几个粽子。
“贺鸣这些时日早出晚归,我前儿远远瞧了一眼,那孩子倒是瘦了不少。祖母记得他爱吃甜,这几个甜粽子是厨房做的,枝枝,你给贺鸣送去。”
宋令枝:“等他上来不就成了,何必巴巴跑这一趟?”
宋老夫人拍拍她手背,笑得意味深长:“那怎么能一样?快去罢。”
宋令枝无奈,提着攒盒下了高台。
……
彩楼之上,乐姬拨弄琴弦。丝竹悦耳,伴着水声落在耳中。
宫人遍身珠罗,穿金戴银,捧着缠丝玛瑙白盘在席间穿梭。
今日是宫宴,君臣同乐。席间推杯换盏,不时有欢呼声从江面传来。
剑南春辛辣,沈砚端坐在上首,一手抵着额,不时有小太监上前,为沈砚转告江面的盛况。
那小太监是个机灵的,说话绘声绘色,将龙舟竞渡描绘得淋漓尽致。
“陛下,如今遥遥领先的是……”
沈砚百无聊勒打断,目光缓缓落至小太监手腕上的五丝线,他凝眉:“……这是什么?”
小太监身子哆嗦,差点以为自己是说错话怔愣片刻,后知后觉沈砚问的是自己手上的五丝线。
他窘迫一笑:“这是奴才自己编的五彩绳,图个吉利。”
沈砚一双黑眸沉沉,平静淡漠。
身处高位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冰冷刺骨,小太监战战兢兢,伏首跪地。
沈砚这人喜怒无常,手段狠戾。
小太监欲哭无泪,只当自己今日的五彩绳白戴了,他颤巍巍跪在地上,心生悔意。
若早知如此,今早该多吃两个肉包子的,至少到了地下,还不是个饿死鬼。还有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十两银子,若是他走了,也不知道那银子便宜了谁。
小太监胡思乱想,连自己死后埋在何处都想好了,倏然听见案后传来沈砚淡淡的一声。
“起罢。”
小太监瞪圆眼睛,颤抖着拂去衣袖上的灰尘,”……陛、陛下?”
半盏茶后,小太监晕乎乎抱着十两银子,自御前离开。
黄花梨大理石案上,沈砚垂首凝眉,手中的五色丝线连着拆了系,系了拆。
紧拢的眉宇笼罩着浓浓的阴霾。
岳栩垂手侍立在一旁,以为沈砚是一时兴起,他低声:“陛下,宫中的绣娘定当擅长,若是陛下想要,属下即刻……”
沈砚面若冰霜,如墨眸子似千年枯井,淡淡朝岳栩望去。
岳栩当即噤声,低头不再多言。
日光恼人,江面时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少顷,又有龙舟渡过终点。
下首舞姬轻歌曼舞,款步翩跹。琴声如仙乐,舞姿似仙人。
窈窕细腰,楚楚动人。
青纱帐幔后。
岳栩垂首,悄声抬眸。案上的五丝线乱糟糟地缠绕在一处,沈砚双眉紧皱,不知第几回解开手中的五丝线。
又编错了。
岳栩不动声色低首,默不作声为沈砚记着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