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年老体弱的长辈们都早已撤回了乡下,这是谨守了“小乱避于城,大乱避于野”的家训,河青城里越来越大的变化总让他们觉得愈发不安。这也是在城中结阵奔跑的队列里为何尽是身轻体壮的青壮缘故,所以论整体素质而言就要比其他托老携幼的队伍强出太多。
即便是队列中有人岔了气或者是崴了脚都有人帮扶,只要一左一右胳膊从腋下架起来就可以给予很大助力了。毕竟在这其中行进的每个人都被亲缘关系所束缚着,横竖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无端失散的。
不过河青城的地界其实也没有特别大,远没有给姚浦泽带队强行闯过第四条路口的机会。在有明确方向的时候就很容易赶到要抵达的地方,并且听到一阵阵的波涛声,光是从这声音上分析就知道是来到了城南地界。
“呼呼呼……好了,到城南了!赶紧占了最大的那一艘就顺游而下,那本来就是咱们家的!可恨被暗流教团给强夺了!”挥剑指引着族人们向着最大的木船冲去,如此的名义就让姚氏族人们恨不得将所有挡路之人通通砍翻。
要知道城邑与城邑之间是没有良好大路的,而芒山堡以西的诸城又因为商业的萧条无意维护道路。最多只能维持些通往附近村寨的土路,以步行或者牲畜驮行的方式实在是速度有限,远远比不上搭乘船只来的又快又稳。
可以说水路是他们这种条件下最为便捷的交通方式,能及时上船就如同及时赶上了高速公路一样。任何无心与河青城共患难的群体都不免会将目光放在这上面,差别就是下手的早晚问题而已。
最先喊出占领宣言的姚浦泽其实心中也是惴惴,他在族人们准备船只的时候一直都提着剑在周边巡游。要知道这分明是舟在卖出相当货品后骤然暴富,并且于今年初冬时分从更大城市里购得的船只,根本就与他姚家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要立刻脱逃的姚家儿女们需要这条船,更需要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以壮声势。反正船东又不可能一直都守在码头边上看船,就算是守在边上了也不过是被一剑斩翻的下场,所以无论如何都是保不住这份重要财产的。
有人逃亡就有人藏匿,老巫师可以说是穷了一辈子了,即便知道危险即将降临也是根本就舍不得屋中的财富。反正师门为了躲避匪患以及债主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挖了密室的,只要一看情况不对就可以立即躲避进去,而且也真的让他们这一脉代代存续了下来。
这老头子就举着灯烛对着蹲在洞口的绿嘱咐道:“不是为师不想走,而是这把老骨头了真心经不起太大折腾。别看今年秋来的那场疫病已经是治好了,但在身子里的病根还没去掉呢,真要在大冬天出去躲一圈的话就绝对活不下来!所以要走还是你走吧,在路上千万要记得要保暖,可别冻出病来了!”
然而他的嫡传徒弟却根本不买账,他满头冒汗地催促道:“你费这话干嘛?我也不想出去啊!赶紧从洞里出来帮把手,不然在外面牲口上面的两个家伙可真是搬不动!咱们一起躲在这里头不就得了,至于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浪在外面吃风?”
“这哪成?祖辈上传下来的这么个密洞用了多少年了,万万没有给外人知晓的道理。”老巫师一听徒儿的要求就赶紧将脑袋晃得如同波浪鼓,这老家伙在某些方面其实还是很坚持的,“师门的秘密就藏在这里,过往与其他教派的秘辛也在这里记录着,这是我们一脉最为重要的地方,绝对不可以让任何外人给闯进来!”
若是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或者藏身处储备物资有限为由还能说的动,但一扯到师门的事情上就未免让人不愿意接受了。绿直接就撇着嘴巴嘲笑道:“呦呦呦!还咱们这一脉,传到这代就你我二人而已,真要法力无边的话还能是这个德性?我怎么从小就记得尽挨饿来的,您这巫术真的灵吗?怎么感觉还比不上这一秋一冬所见到的巫术来的多,来的厉害呢?”
在自己得意的方面比不上人确实很刺痛人心,老巫师顿时就觉得产生了一种叫做扎心的感觉。他在恼羞成怒之下就戳着绿的额头骂道:“你!你这欺师灭祖的小混蛋!看我诅咒你!让你走就赶紧走,记得要带着他二人走大路,那样才能尽快逃离这里。万一被外敌追上了就舍了牲畜赶紧跑,虽然从红衣传回来的图画上看不清楚模样,但想必快要遇到时是一定能察觉出不一样的。总之一定要把自己的小命保住就是了,在外面多绕几圈再回来看情况!”
“走大路?不过是坐船?你……”
一听师父吩咐的逃避方向就让绿不由得呆住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要选择种费力不讨好的逃亡方式。不过这小子的脑筋在连续转了几圈后就立刻回过了味,他接下来便因笑着向师傅问道:“在毛都不长的大路上赶路,还得是被敌人追上了就舍了大牲畜逃跑,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在乎那俩人的命呢?啧啧啧……你确定自己能压得住那些公门之人?能压得住那些西城大户?能压得住四娘的死忠?这将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不确定呢,先要借我的手来干些脏活?”
毕竟都在一起过了那么多年了,绿好歹与老巫师的利益有高度的重合,老少之间早已产生了旁人介入不了的默契。有时只是才有个初步动作就能被另一人看出端倪,这小子就算不说也大致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知道归知道,并不是挂了个师徒的名头就会甘心去做所有事情的,尤其在此行还存在相当危险的时候。那么绿就不免会说出一些心中的大实话,立刻就堵得半截子蹲在土里的老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