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低着头,忽然伸出手来捏住他染了药汁的手指,然后轻轻慢慢地说了一声:“我会等你。”
这句话把于观真说懵了,他有些没听懂,就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要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崔嵬很耐心地解释起来,他很细致地看着于观真手上的药草汁液,大概是在分辨是不是哪里受伤,“我会等你来救我。”
以后。
这次轮到于观真“嗯”了一声,他觉得眼眶一热,看着崔嵬一根根检查好自己的手指,确认没有受伤后也没松开,只是这么虚虚握着,于是就着并肩而坐的姿势挨在了对方肩膀上,他又解释道:“我不是生你的气。”
“我知晓。”崔嵬凑过去,与他抵着头道,“你只是关心我,并不是真的生我的气。就好像之前来苗疆时一样,我问你伤恢复得如何,你既高兴我关心,又气恼我是不是想将你丢下。你知晓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才气恼不悦,我说得对么?”
于观真莞尔一笑:“你现在终于明白了么?”
“我早就明白。”崔嵬道,“只是从没人这样待我。”
这话说得极是平淡,并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却叫于观真心中一酸,他低声道:“我只管自己的事,从来不想着你,你气不气我?”
崔嵬摇了摇头道:“我说过了,你这样就很好,我知道你日日夜夜都记挂着我,这就足够了。”
“你怎么知道?”
“因我也如此。”
于观真不再言语,只在心中想道:“一点不错。”
他们二人温存一番,这才各自说起经历来,原来之前于观真与未东明进入水潭没有多久就进到一个山洞里头,可惜山洞尽头是另一个深潭,他们就是在那里被逼退了回来。
深潭当中被尘艳郎养了许多异兽妖魔,各个神态凶煞,不掩攫噬之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让这群怪物相安无事地共处在一个水潭里的。
要想从水路进去,若非经历一番苦战是绝行不通的。
因此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在外消磨了一段时光,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路,若是当真无可奈何,就只能从水路进去了。
崔嵬仔仔细细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很快又说起他这边前往天玄门的经历与猜测。
他思维向来不受常理所控,许多人不敢想,不愿想,害怕去想的事情对崔嵬而言都并非阻碍,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完,又很快道:“纵然我猜得不对,尘艳郎与灵煜必然也有极深的渊源,我特意问过师兄,他说尘艳郎现身时不过十四五岁,之后又查了些记录,当初他所杀的人都是当世享有盛名的几位散修。”
打娘胎修炼也没有这么快,于观真点点头,他忽道:“我想起来了,大巫祝曾与我说过一些话,说尘艳郎喜欢将自己折腾的四分五裂,我那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想来,也许……是另有深意。”
崔嵬缓缓道:“不论大巫祝如何,我却是有个坏消息带来。”
“还有什么坏消息。”于观真微微笑道,“还能有什么比你跳下高山来找我更坏的消息么?”
崔嵬不由蹙眉,本想解释一番,可见于观真满脸笑意,知他是有心揶揄,无奈摇头道:“不要取笑。”
“我哪有取笑。”于观真凑过去问他,“你仔细说说,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崔嵬甚是无奈,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不理他:“当初厌琼玉同方觉始说了一个秘密,他却将这个秘密拆成两个告诉了我。”
这才叫于观真正色起来:“是什么秘密?”
“逆生之术早已功成,此事与天玄门难逃干系。”崔嵬低声道,“他一来要我远离天玄门,二来请我保护厌琼玉。而早在离开苗疆之时,方觉始就告诉我这秘密叫他意动,他是个大夫,还能有什么比起死回生之术更叫他意动的?”
“原来如此。”于观真点了点头,“这线索就与咱们所知的对上了。”
这线索对上归对上,但却重合,实无什么大用。
于观真刚要开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方觉始一片好意,反倒真给出一个好消息来。”
崔嵬不解道:“什么好消息?”
“你说这个秘密,是厌琼玉一人知道,还是所有徒弟都知道?”于观真附在他耳旁轻声说道,“厌琼玉又是哪来的胆子,在苗疆见过我之后,还敢与叛出师门的白鹤生一道来这里?”
崔嵬蹙眉道:“也许是无处可去。”
于观真挑眉道:“大巫祝与尘艳郎,你更想面对哪一个?”
崔嵬默然,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她有意来此?”
“有意?”于观真不由得失笑,他转身坐回去,慢慢道,“倒也难说,得看看白鹤生知不知情。”
“为什么?”
于观真正色道:“此地凶险万分,毒瘴弥漫,并不适合养伤,而深潭之中育有无数凶兽异物,他们定居于此,必有所图。我之前问询过白鹤生,他只说此地是厌琼玉所寻,还需再探探口风才行。”
“他身为大师兄若还不知情,那这个秘密很可能是偷听来的,厌琼玉来此极有可能是为了得到逆生之术。而且,恐怕这也是尘艳郎早就安排好的,主动坦诚的秘密,总是存在欺骗,撒谎,伪造的可能;然而偷听偷看来的秘密,却没这样的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