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生又道:“既已说清了来由,不知二位前辈可否放了我这妹子。”
于观真知道一旦放回厌琼玉,变数就立刻变大了,便道:“我可以叫她跟你说说话,让你知晓她平安无事,然而放回去却是万万不可能。你也不必委屈,我看你身上的伤极重,只要听话,我保你安然无恙。”
在场的没有几个不是人精,别说对方,连自己的人品大多也都信不过,白鹤生当然不会傻到承认自己真的伤重,只道:“那就多谢未前辈了。阿玉,你怎样?”
厌琼玉虽不知道于观真在搞什么鬼,但知晓白鹤生已掉入陷阱,不敢胡乱说话惹恼了师尊,两人齐齐死在此处,便只是流泪哽咽道:“没……没什么,师兄,未前辈,于前辈,你都是认识的吗?”
她此言一出,白鹤生心中所余下的半分疑虑尽数消去,和善道:“不错,师兄都是认识的,你别怕。”
厌琼玉知他是在撒谎,可思及二人之前也算是相依为命,如今能活一日便是一日,仍然勉强微笑,帮着圆谎道:“既是这样,那阿玉不怕了。”
第191章
白鹤生与未东明算不上熟识。
十年是一段太过漫长的时光,足以叫白鹤生忘记未东明的容貌与声音,也足以彻底改变未东明的性格。
印象里桀骜无比的九幽君如今变得格外少言寡语,倒是那个自称于观真的人很爱说话,每日都有说不完的话,只可惜都是些废话,白鹤生本想从他那儿打探出些什么来,哪知道对方是条老狐狸,滑不溜丢,根本没有给白鹤生这个机会。
白鹤生如今眼睛不便,加上厌琼玉又成了人家的俘虏,一时间倒也只能认命。
好在尘艳郎的人品虽差,但他所交的朋友还算言而有信,的确帮着他们两人避开了几次苗疆的搜捕。
又是一个夜晚,白鹤生目不能视,以前只能凭借饮食与自己的掐算来确定时间,现在还多了一样——倘若九幽君在门外久站,必然是入夜了。
白鹤生当然知晓苗疆的夜色是怎样的,知道星空之中闪烁着怎样的光亮,然而此刻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还有门外九幽君平缓的呼吸声。
“九幽前辈。”白鹤生端着烛台推门而出,他知晓自己与厌琼玉倘若想平安走出苗疆,恐怕少不了要仰仗这两个人,他们对游花而言既是机遇也是危险,这两人对他们也是同样,总该先打好关系,“今日多谢二位出手。”
站在树下的于观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鹤生是在跟自己说话,他“嗯”了一声,又故意哑着声音道:“没什么,交易而已。”
这几日他们俩分别跟厌琼玉还有白鹤生谈过话,只是这两只小狐狸都精明得很,要么话说一半,要么半真半假,要么开玩笑揭过去,实际性的内容基本没有多少。好在于观真倒也不是非常急切,实在不行,他也可以抓着这两个小兔崽子去跟大巫祝换一次见面交谈的机会。
情报可以是筹码,人本身也可以是。
更何况,于观真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白鹤生手里的峥嵘剑,拿走之前总归多少要给人一些好处,免得根本就没有多少的良心遭受谴责。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白鹤生这会儿不知道把峥嵘剑藏到了哪里去,纵然于观真想受到良心的谴责也无济于事,只能慢慢耗着,等待时机来临。
白鹤生听了这般直白的回答也不气馁,又道:“我见九幽前辈一连数日都站在这里,莫非是对天象感兴趣?”
于观真轻笑了一声,沉默片刻后道:“我可没这般闲情逸致,不过是思念一人罢了。”
他的声音虽然粗粝,但是听起来很轻柔,甚至有点缠绵,像在说一段无人知晓的风月,叫人听得心里一动。
噢。白鹤生想,是赤霞女。
他平生从没尝过情爱的滋味,也没有什么朋友,一生最敬最爱的人本是缥缈主人,却由着自己的性子亲手将那尊神像打碎了,再之后就再没什么人了。想到九幽君苦恋不成,反被困十余年,竟仍是死不悔改,不由感觉到一阵好笑,却又有一种好奇。
王磊之是凡人,愚昧无知,深陷情爱倒没什么稀罕的,然而这位九幽前辈却是个极难缠的对手,白鹤生栽在他手里时就意识到了这是个怎样的对手,便愈发不能明白起这种痴恋来。
于是白鹤生又假惺惺地问道:“既然思念,何不去见她?”
白鹤生竭力装得自己十分真情实感,好掩饰住心底的厌烦跟乏味,他是不大相信爱这种东西的,尘艳郎就没有,当然不可能教给他们,离开缥缈峰后,他不知在路上摆布了多少人,发觉那些东西竟是非常脆弱的。
就如王磊之那般,他可以曾经喜欢李嫣然,之后也可以喜欢名为李嫣然的画鬼,甚至于痴狂到能为一时的欢愉而放弃性命,却始终做不到忠贞如一。
要不是于观真之前跟白鹤生打过照面,就真当这个小疯子如现在表面上展现出来的一般,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了,他哑然失笑,觉得自己有些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可想了想,还是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去见他?”
这个回答显然大出白鹤生的意料,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大概知道这两位前辈在追查相当危险的东西,毕竟一切与缥缈主人有关的事物都非常危险。
缥缈主人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实验,这一点没有人能比白鹤生这个自幼跟在他身旁的弟子更清楚的了,苗疆多得是深山老林,倘若缥缈主人在这里留下什么,恐怕就连大巫祝也一时难以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