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头,不耐道:“休要说那些无用的话,朕的身体,朕清楚得很。”
他站起身来,眼神沉沉,语气没什么情绪地道:“否则,你以为朕会允许柴元德这般胆大妄为?用一个低贱的青楼婢女来替嫁入皇家,欺瞒于朕,若是在从前,朕非得摘了他的乌纱帽,抄家下狱!”
说到激动处,景仁帝又岔了气,用力咳嗽起来,身形也有些不稳,梁春赶紧爬起来扶住他,宽慰道:“这王妃虽然并非柴府正经的小姐,但是品行到底是好的。”
就如之前所说,当确定了新王妃是柴府嫡女之后,景仁帝便派人将他们一家子查个底儿掉,包括柴永宁那自以为是的偷龙转凤之计,景仁帝震怒之余,又顺便把林奴儿的底细也查了个清楚,同样,也包括了琼楼发生的那些事情。
景仁帝冷哼一声,道:“若非她品行尚可,朕岂能容她到梧儿身边去?”
梁春道:“今日皇上敲打一番,想必王妃日后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景仁帝又叹气,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出此下策,顾梧现在痴痴傻傻,心性如五岁稚童,京中那些所谓的官家贵女如何肯甘愿嫁给他?到时候真嫁入王府,欺负顾梧,又或者另有所图,顾梧哪里护得住自己?
退一万步说,自己日后真有个万一,顾梧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从前天之骄子一般的爱子,要被那些人欺负折辱,景仁帝便觉得一颗心如针扎也似,他对梁春道:“朕可算是明白了,听闻民间有个说法,嫁女嫁高,娶妻娶低,果然如此。”
若林奴儿是个样样都好的,哪里肯心甘情愿守着顾梧?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丑事来,如今景仁帝握着她的把柄,死生不过在自己的转念之间,更别说她那副胖模样,哪怕想红杏出墙都找不到墙头去。
想到这里,景仁帝忽然又有些满意起来,罢了,只要她安安分分,待梧儿好就行了。
至于身份,只要知情人不说,谁又能知道秦王妃只是一个卑贱的青楼婢女呢?
……
退出乾清宫时,清冷的晨风吹来,林奴儿只觉得后心发冷,竟是已然被汗沁湿了,她站在玉阶上,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生出几分后怕来。
若是答错了一句,恐怕她现在已经人头分家了,这样的经历,林奴儿绝不想再有第二次。
“王妃!”
兴高采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林奴儿回头望去,顾梧正在朝这边跑来,他手里抱着一个鸟笼子,金色的朝阳倾泻下来,将他俊美的面容映照得明晰干净,衬着霜色的锦袍,如误入凡尘的谪仙一般。
他快步过来,献宝似地道:“给你看鸟儿。”
林奴儿定睛一看,那精致的鸟笼子里果然有两只鸟,小孩拳头大小,通体玄色的羽毛,上面泛着缕缕金色,十分漂亮,鸟雀啾啾而鸣,声音清脆,甚为好听。
林奴儿道:“这就是金丝雀?”
“对!”顾梧看起来很高兴,道:“我要养起来。”
林奴儿看着他天真的笑,颔首道:“好。”
从今以后,她的命就与这个人绑在一起了,他生她就生,他死,她亦不能活。
眼看日头升高,林奴儿与顾梧一行人往重华宫而去,路过御花园的荷池时,远远就看见有人在亭子里说话闲谈,她只看了一眼,那两人穿着华丽,气度雍容,言笑晏晏的,显然不会是宫人之流。
林奴儿收回目光,对顾梧道:“快回去吧,鸟儿或许也饿了。”
顾梧一听,果然加快脚步,然而事与愿违,亭子里的人忽然看了过来,穿着苍蓝色锦袍的男子奇异地咦了一声,道:“那不是老五那个傻子么?他旁边跟着的那个胖女人,不会就是他的新王妃吧?”
另一个身着墨灰色锦袍的男子也看过去,眉头微皱,道:“应该是,我听京中传闻,说柴府小姐的体型甚是……丰满。”
顾晁噗地大笑起来,道:“这哪里叫丰满?我曾经在母妃那里看见过一对珐琅描金牡丹的大肚瓶,与她一模一样,又圆又滚。”
顾栾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道:“慎言。”
顾晁肆意妄为惯了,不以为意,道:“怕什么?他如今傻了,你就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说不得还要给你鼓掌叫好。”
他说着,招猫逗狗似地对顾梧招手:“老五,走那么快做什么?来这里。”
岂料顾梧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便撇过头去,不理他了,顾晁的脸色陡然就沉了下来,大步地出了亭子,走向顾梧,挡在他面前,道:“四皇兄叫你呢,真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