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天边的黛蓝色夜幕漫撒,缓缓遮盖住西天那一小片的金红,头顶上这残破不堪的弦月冰白,不泛光华。紧紧握住柳郎君纤长温柔的手掌,熟悉的那股热量依旧温暖的让她感到无所畏惧,最得安胜。他们两人执手并肩而行,任凭谁人瞧了去啊,都是一对犹如鸳鸯般的恩爱夫妻。转身上楼,就跟从前一样她将柳郎君的外袍脱掉替换上身的是那件经常穿着最是柔软顺滑的长衫子。自己则退到屏风之后,摘下步摇簪花,松绾发髻,又把胸前将悸动不止的璎珞圈搁在匣子里,跟着也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衫同柳郎君对坐几案,因不知如何开口他们两人半晌无语。曦瑶起身站在窗棂之前,看得窗外,那秋夜里被凉风吹落枝杈梢头的几片枯黄的树叶,漫散飘舞,弦月发出破碎的淡淡微光,勉强穿过云彩稀疏投射。“郎君这些日子可好啊?”是她率先打此间破沉闷的僵局。那人垂眼而语:“也好,也不好!”“呵呵呵呵,有美娇娘在怀,亦有添章弄瓦之喜做伴怎会不好?郎君还真是说笑了!”“公主呢?可好?”“好!我好着哩!有郎君恼怒于我,有至亲厌弃于我,在这空荡荡的楼内看那旁热闹非常,我能怎么样!还不是依旧如常度日,做个逍遥的闲散人罢了!”柳驸马持壶斟饮:“公主此言差矣!叔平并未恼怒于你,家人也未曾厌弃于你,又何苦独做逍遥人去哩?多添些烟火气可好?”李曦瑶不假思索,直接回答:“不好!”柳郎君放下手里的白瓷杯,缓缓走到公主身后用双手环抱住她,搭在耳边言语:“你我夫妻一体,何须如此?”凉风吹来,郎君怀中无尽的暖热差一点就让她沦陷了,急忙忙挣脱那人怀抱,相视而对,眼眶子里的泪水默默的打着转,诉说着自己内心中的心酸委屈:“并非我娇纵任性,该解释的我解释了,该道歉的我道歉了,该偿还的我偿还了,还需怎样?那下作的狗脚獠想要欺辱素影,我在旁看到了,作为家主怎地也得帮手搭救,一时慌了神才拿刀砍伤那贼。我这养尊处优的一国公主都不曾惊吓如此,她!不过一婢仆尔!怎地比我还金贵了去。即便如此,我也调遣了身边最好的医者跟极尽用心的照顾,怎地都弥补不了你对我怨恨?”对面之人,面容之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目光中蕴含着无限的柔情,好生面熟啊!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容,用手掌摩挲着她冰凉的面颊:“不是怨恨,是惧怕!……你我夫妻多年,这话说的着实会让你寒心,不过,我确实惧怕那个面目狰狞,大胆冷静的公主啊!怎地就不能不多多依赖于我哩!”泪水聚会一处,止不住的奔涌出眼眶,是她……是秾华的影子!不曾想那慕衡阴在她心中竟隐藏的如此深?。难道他还存留着上一世俞秾华对慕衡阴刻骨的恐惧之感!他耳珠上的红丝北斗纹还是如此耀眼,仿佛时刻都提醒着李曦瑶上,一世的他如何剜了秾华的心。求和,她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低着头向前迈出一小步,紧紧抱住柳叔平的身子,埋头低声哭泣。“都是我的错!过往种种不快都让它过去,咱们和好吧。”怀中的小人轻轻啜泣,瘦小肩膀不住颤抖,她流下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领口,沁透自己的心尖,拍了拍后背以示安抚,随后把她抱的更紧了。“好!”卧榻之上,小白玉人藏在寝被当中问道:“素影这两日怎么样了?”“她……近来身子恢复如常,全家人才不至于忧心忡忡,今日觉得身子爽利,便逞能去做了里盏透花糍,特意让我送过来要给你尝尝,只不过……”“只不过被我不小心给打翻了,砸碎了她一番美意!”“吃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得领了她这般情谊。”“好好好,过些时日我便亲自过去,跟她学学那让你魂牵梦萦的透花糍!好甜住你的嘴巴,腻住你的心!”突然她感到身前微疼,原是柳叔平拿捏住了她心口一握,稍稍用力:“别乱动,快从我身上下来!”她居高而言:“疼!就不!凭你个小小的太常寺少卿还敢命令长公主?我看怕是活腻了!就罚你不到晌午不起身!”柳叔平嘻笑:“臣下哪敢命令公主哩?快且饶了我罢!”她凑到那人耳前言语点着他鼻尖问道:“郎君可羞愧?在我一小女子面前请罪告饶?我这……”话都没说全,柳驸马一个翻身,牢牢将公主掌控在自己的身下:“不羞愧,过一会儿告饶的还真不一定是谁哩!”不知过了多久,柳叔平只感觉腰间酸软疼痛,散了气力,再不好逞能多言,揽着身边那美丽女子一同入睡。嗯……还真是应了那句不到晌午不起身,巳时将过她两个才渐渐从鸳梦中醒来,柳驸马为人一向自律,不曾想也如此这般累到不愿起来。阳光从云母窗透过来,温柔弥漫,有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让她合上了半睁半闭的双眼,蜷缩在郎君怀中,慵懒的打着哈欠,悄眯眯用指尖拨弄着柳郎的耳垂,跟他那长长的睫毛。“郎君还不起来啊?”“不起,若不是公主嘴上不认输,我怎么会辛苦成这样?”“好,我认输,约了晖凝今日回宫,辰时在宫门见面,现在可都晚了!”看着床边她梳妆打扮的样子可真好看,不由得痴迷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不舍问道:“不过是回宫而已,又何须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安华她因和亲一事极不情愿,在宫里闹腾呢,我跟晖凝商量着要过去安抚哩!你再休息休息,我先走了。”“好,快去快回!嗯……!”柳郎面颊忽然一热。“最多迟两天,最快今晚,我就能回来!郎君且照顾好自己,家里有阿娘,楼内外有他们在我最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