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惟明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凉月君。他不太可能频繁往来于城西和城中,每天在霏云轩附近蹲点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他就实在太被动了。直接上门肯定会被轰出去,想都不用想。指不定,还少不了一顿毒打。他去锦馐斋排了很多次点心的档口,也借机在附近数次踩点。至少在他来的几次,从未见过有谁推着轮椅,招摇过市。恐怕霏云轩自己的行动也保守了起来。看来,莫惟明只好剑走偏锋了。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偷摸去凉月君的房间,他们分别被不知名的力量带走。至少他记得,自己是接触到镜子后从房间消失,又于贫民窟的某处跌落。他一路走向贫民窟,顺着记忆回到当时的地方。真是臭气熏天……他真想不明白,既然是人造灵脉,为什么要设定到这种地方,没有更好的选择吗?这么走了一圈下来,还真让莫惟明有所发现。上次的垃圾堆被清理了些。大约是这里的人也受不了炎炎夏日所烘托出的臭气,清理得更勤快了。垃圾山变矮了,露出墙面上的画。他不知道那画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些古怪。花哨的色彩有些斑驳,但每一种颜色都像在流动。仿佛无数彩色的、细小的蠕虫,按照各自的色彩簇拥在一起,偶有几只擅入其他族群领地。整体上,每种色彩都在以自己的规律移动。实在令人不适。总不能是画得太抽象,让人眼花了吧?莫惟明摘下眼镜,揉了揉眼。他抬起头,在戴上镜片之前,忽然发现这墙上画的只是普通的花纹罢了。就像随处可见的信手涂鸦,没什么规律,没什么美感,甚至涂料褪色,显得斑驳而残缺。莫惟明重新戴上了眼镜。透过镜片,墙上的画又成了斑斓的漩涡。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伸出手去。忽然出现的莫惟明让冻冻一惊。它老早觉得镜面有些蹊跷,凑上来嗅个不停。许是气味与之前的人有所不同,它还需要琢磨一会。很快,忽然现身的人影令它猛地跳上桌去,像飞起来一样利索。它本就是只长毛猫,每根毛都炸起来的时候,让它看上去像蓬松的橘球。“对不起……”自己也撞了个七荤八素的莫惟明勉强爬起身,对着大猫球小心地道歉。转过身,他正对上凉月君冷冰冰的视线。“擅闯民宅,还吓唬我们的猫……你不觉得有点冒昧吗?”“不、不好意思。”他说,“您也知道,我没办法通过正常途径找您。”“我可不建议你这么来去自如。”凉月君继续低头擦拭着手中的骨笙,满不在乎地说,“毕竟有时候,弟子们要来找我,跟你撞个满怀可就有意思了。算了,你先坐吧。你这眼镜儿还挺有意思。”莫惟明左右看了看,并没有椅子,但靠墙的地方有榻。他坐下来以后,冻冻才缓过劲。它慢吞吞地走到他脚边,又跳到榻上,嗅来嗅去。毛茸茸的大尾巴像扫把一样,伴随着它的步伐,在莫惟明的身上扫来扫去。“不赌一下怎么知道呢……这灵脉的位置,还真有些不卫生。”“没辙。说是人造灵脉,都是拿天然灵脉的遗迹改的,咱们可没凭空打洞的本事。你运气挺好,这条灵脉可不是单行道,你差点就……算了。那么,让你不惜冒着如此风险也要来找我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你现在是瑶光卿了?”“……不是。”莫惟明一怔,不知凉月君为何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和九方泽的交易了?他并不敢肯定。“是这样的。我知道您能够通过乐声将七魄分离。而我又从神无君那里了解到,他的弯刀,可以斩断三魂之间的联系。所以……”“你知道极月君的事了?”“……是。”凉月君用十分警觉的语气打断他,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短短几日,想来所有的无常都已经知道自己的同僚遭遇不幸的事。包括他的死法……“虽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凭借音律可无法像那对刀一样,连三魂的关联也可切除。乐声是通过共振与共鸣,实现对已聚合之物的拆分。三魂并不时刻存在于人体,你应当是知道的。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研究的机会。”“……所以说,如果有足够的三魂归一之人,就能够支撑起你的研究?”凉月君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现在的你,倒是很有皋月君的风范呢。”“不论是三魂还是七魄,但凡受到影响,都会对人造成伤害,没什么行为上的区别。”莫惟明也严肃地说,“我只是想向您了解这种可能。”凉月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你父亲的支持下,也不是没有研究过……七魄的性质大约相似,但三魂有较高的独立性,每个人所适用的规则千差万别。你还是不要想那些危险的东西。”“真有些想不明白,神无君的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打造了六道神兵的无常鬼,死后所铸造的唯一一把刀。那之后,他就再也不干这行,成为一位行走人间的走无常了。听说,里面还有神无君幼时的血。”“死后……血……”果然牵扯生死之事,就会复杂许多。看来这条路行不通。“如果你当真要走你父亲的老路,我可不会帮你。”凉月君的话淡淡的,冷冷的。莫惟明知道他误会了,但无法澄清。“……其实我是为了虞家小姐的事而来。我知道,此事与玉衡卿有关。我担心我贸然提出,您会拒绝我。所以——”“你和姓梧那丫头都挺有意思。你没跟她一起来,我不相信你。”凉月君直言道,“所有涉及魂魄分离的研究都是危险的。换句话说,只会招致毁灭。我问你……”莫惟明缄口不言。“你真的和梧小姐的动机一样,是为了拯救她而来吗?”:()白夜浮生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