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陈野一点点放慢的反应,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陈野是不是要死了。她对着围在附近的村民喊着,“救护车快到了吗?”回给她的却是七嘴八舌,各处声线混杂在一起,像是围在她和陈野身边的一道结界。祝梨低下头,她很固执,总是不愿意给陈野好脸色,总是爱欺负他,但现在她却只能伏在陈野耳边,一遍一遍地?威胁他。她说,“我不许你死。”陈野的眼睛迟钝地?眨了眨,嘴巴张了张,祝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救护车的警笛声刺破黑夜,很有规律的靠近着。祝梨把耳朵靠近陈野的嘴巴,却怎么也听不见陈野的声音。直到救护车驶进小巷,割开人群,四处的喧嚣散去,祝梨终于听到了陈野执着念着的话?语。他说,“对不起。”对不起。红红蓝蓝的光映在她?的脸上,面前人的动作在她眼里无限放慢。她看着陈野被抬上担架,似乎是想回头看她?一眼,却又因?没?有力气颓然落下。陈野的手指在担架上微末地敲了敲,祝梨看见他?指尖的小痣。救护车的大门利落地关上,最后一秒,祝梨只看到一颗小痣。她?没?有跟去?医院,而是跟着警车去了警察局。在审讯室里被盘问了接近一个小时,那三白眼吐出不少东西。他原本就是惯犯,专接些追债的活,但围祝梨这次对?他?来说倒是个新鲜活。他不过是拿钱办事,对?雇主没?什么包庇的义气,知道自己大概要坐牢了,索性非常迅速地将雇主和盘托出。他?交出和雇主联系的手机。那雇主给?了他?祝梨的照片和几个可能的地址,让他?们来绑架她?。他?也不知道那雇主是什么人。出手很阔绰,但却总是催他?,好像十分需要那笔赎金一样,看起来又富有穷的。三白眼心里有些可惜,他?觉得自己还是缺少绑票的经?验,他?就应该一棍子先把祝梨打晕,这样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等雇主拿上钱,他?也能收到尾款跑路。唉,流年不利啊。由于?案子侦破起来没?什么难度,北海城刑侦队很快便锁定了主谋,当晚便联动京市的警方实行了抓捕。主谋范怀荣因?绑架罪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从?犯刘建强绑架罪与?故意伤人罪数罪并罚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法庭宣判的时候,祝梨着一身低调的米色大衣出面,虽然没?有logo,却又能让人看出这通身堆积出来的富贵。与?被告席上昔日的小范总的潦倒撞出刺目的对?比。祝梨坐在原告席上,没?有看她?对?面的这位堂兄一眼。她?想,范家人大概都是天生的恶人,注定的罪犯,他?们体内流淌着同源的劣性基因?,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应该被清算。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京市西城的监狱里时常朝她?飞出信件。祝梨没?有打开看其中的内容,却抽出一个下午去?往那里探监。她?的生活不能缺少乐趣,有时候看狗在笼子里狂吠,也是一种乐趣。知道祝梨今天会?来探监,范怀荣从?早就开始频繁地整理着自己的仪态,他?用牙膏洗了把脸,好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暗淡。在敌人面前,永远要保持体面。他?看着玻璃外面戴着玳瑁墨镜的祝梨,她?半倚在椅子的靠背上,抬着下巴瞥着他?,半晌也不伸手去?拿手边的听?筒。范怀荣磨了磨牙齿,这么久过去?了,祝梨还是这副让人看见就生厌的做派。探视的时间本就有限,可祝梨就那样晾着他?,用逡巡在他?身上的目光折磨他?。他?最恨她?这副时刻要玩弄所?有人的样子。最终他?缓缓对?着祝梨做了一个明显的口型,“李贵芳。”祝梨这才动了动身子,看向?他?的那副茶色镜片顿了顿,怠慢地拿起听?筒。范怀荣得逞般地勾了勾唇角,笑意粘稠又恶心。他?心里又念起那个名字,陈野,对?,他?记得好像就是这小子替她?挡的刀。他?原来叫什么名字来着?范怀荣抬起眼角,陈修竹,是他?吧。他?笑着,嘴角抬起几分嘲弄,“我的好妹妹,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那笑声黏在他?声线上,听?起来像一口嚼烂的泡泡糖,他?眯了眯眼睛,看向?祝梨,“陈修竹醒来了吗。”祝梨那藏在茶色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你,认识他?。”范怀荣往后靠了靠,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何止是认识,那简直是他?最妙的点子了。他?一字一句,端着兄长的派头来,“哥哥劝你一句,离那灾星远点,你的不幸,可都是拜他?所?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