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也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了,按说谁家会闲得没事弄个活灵活现的大男人往地下烧,就算真是孝子贤孙非得给订做个,纸扎人最忌讳的就是画皮点睛,无论纸人做得再怎么像,终究是个死物,可一旦点睛,便可说是通开了两界的路,会附上些什么可就说不准了。
这样的东西真往地下烧,祖宗知道了都得跳起来打人。
这不是胡闹么?
龙黎冷不丁开口:“这是清朝的妆相。”
可不么,脑袋后头还缀着长辫呢。
现在会有什么人家会刻意订做这样的纸人?
“不成不成,两位美女咱们赶紧出去吧,这个村子怕不是么得人了噢。”导游头一个往外退。
顾弦望突然拉住他:“等等,有人过来了。”
龙黎同时关了手电,导游一愣,屋内霎时黑沉一片,那纸人的朱红唇色,却像是更鲜艳了,嘴角的弧度都莫名提了起来似的,像是在笑。
几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像是一曲吊诡的弦音,在这微末的杂乱声中,另有一道脚步声——沙沙、沙沙,从远处不紧不慢地拖过来。
就在顾弦望的身子几乎绷到酸痛的时候,屋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喵呜’,紧接着一道佝偻的影子半映在月光里。
“谁啊?”
像是个阿婆的声音。
导游蹑手蹑脚地蹭到门前,呼的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操起土话问:“阿婆,你村里的人都哪里去了嘛?”
三人跟着他鱼贯出了屋,这才看清确实是个上了年纪的孤身阿婆,怀里抱着那只黑猫,她对于半夜外人造访也有几分诧异,奇怪地说:“这村里早没有人了,你们是从哪里找来哩?”
导游赶忙把他们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番,“您看这么晚了,我们确实是需要找个地方住一晚。”
阿婆打量了他一眼,又有些狐疑地瞧了瞧司机,半晌才勉强地说:“我屋头里还有几个空房间,你们要住就住嘛,但是别的屋头不能去。”
导游忙笑说:“这是肯定的撒,我们也不敢嘛。阿婆,你们这里屋头,咋个还放些纸人嘛,多哈人。”
阿婆捋了一把黑猫油亮的背毛,半眯着眼,不轻不重地念了句:“守村。”
用纸人守村?顾弦望满眼玄惑,从没听说过还有这一说。
见阿婆没有多说的意思,导游也没敢追问,这一折腾到深更半夜,纸不纸人的他是一点都不想了解,只要眼前这个是活的就成。
既然村里已经没有人了,只面对阿婆一个他们的胆子就大了许多,毕竟车上还有几个大男人,到底是人多势众,阿婆跟着他们回到大巴车前,把来人挨个看过,又重申了不允许乱闯其他屋门的规矩,这才领着人往自己的家宅走。
车里的人没经过他们先前那一遭,只觉得这个村子荒凉得很,顾弦望走在前头,听着后面不断有人在问导游这里的情况,导游应得很含糊,只说这是个留守老人,让大家一定记得入乡随俗,不要乱看乱动。
叶蝉背着自己的小书包紧跟在顾弦望身边,她直觉天仙姐姐好像情绪有点不对劲,便问:“刚刚没事吧?姐姐和那个……”
她说着向前面的龙黎和萨拉挑了下下巴,以为是两个人又起了什么冲突。
顾弦望眼盯着龙黎的背影,心中思绪缠结,只觉得今天的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淡淡应了声:“没事。”
…
他们这次下车都只带了贴身的行李,顾弦望拎着自己的旅行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阿婆的家在村子的坡道顶端,看起来倒像是农村里常见的平房,围墙进处带着个小院,火塘子是露天的,左面是厨房,右面是厕所,客厅很狭窄,只有简单的木椅子,其余都是空房间。
阿婆自己的房间在最里面,导游数了数,空屋恰好有四间,虽然是阿婆独居,但还算干净,比较奇怪的是所有的空屋里装的都是铁架的上下铺,和大学宿舍似的,本来房间并不小,放两张床绰绰有余,可所有的房间偏留下大片的空地,没橱没桌,只是空着。
这条件,比村镇的招待所还差。
“房间里怎么没灯啊?”一个男的问。
整个房子也就客厅和厨房拉了两条电线,挂着灯泡。
过了会儿,那阿婆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手里攥着几支白蜡烛,交给导游挨个分一分。
今天房间紧俏,由不得顾弦望挑剔,叶蝉抱着自己的小包倒是挺乐呵,原本就只有她俩单独报团,要不是顾弦望执意住单间,她早就能和天仙姐姐住上同一屋了,也就不用害怕失眠了。
叶蝉领了一支蜡烛,转头找顾弦望,见她正站在头一间门里,忙啪啪啪跑过去,献宝似的把蜡烛递上,“给,顾姐姐,咱们的蜡烛。”
顾弦望却没有接的意思,仍是蹙着眉盯着屋内的墙角,叶蝉刚想伸头进去瞧,就听她问:“阿婆,这蜡烛,平时就点放在屋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