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么?
他们被扎破的是大巴车的右后胎,又是在山弯崖壁边,刚才要不是司机操作老练,极有可能他们一车人都要冲下崖去。
顾弦望环抱双臂,孤身贴崖踱着步,丝丝缕缕焦躁的情绪缠着她,眼见着山是山,树是树,遍地浓淡,却都不是她要找的那幅景色。
远处的山隘夕照已垂,深山无灯,晚空的夜色便如倒了的墨池,一片片把黑晕了过来,最后一豆日光孱如烛火,将她的影子曳成了一股绳,似是要被浓夜拖向山的更深处去。
…
顾弦望回了车厢,这头叶蝉倒是与那中年阿姨聊上了,见她回来,忙招呼着她坐。
“顾姐姐,吃黄瓜不?”她把嘴边啃了两口的黄瓜掰开半截递过去,“这边干净的。”
那阿姨扒拉着塑料袋,整个人倾过来:“我这还有,没事儿,欸,姑娘,外边儿怎么回事儿啊,弄清楚了吗?”说着又把根黄瓜往她手边塞。
顾弦望左右都堵着脆生生的绿黄瓜,蹙眉摆手,“谢谢,不用了,车后轮扎胎了,他们还在商量怎么处理。”
叶蝉嘴一瘪:“啊?还没弄好啊,我都快饿死了,中午就没好好吃饭。”
“哎,就是,这旅行社怎么搞的。对了,姑娘你这口音不像北方的,南方人吧?模样真俊,平常可多小伙儿追吧?有对象没?做什么工作啊?”
顾弦望狐疑地觑了她一眼,前几天彼此还形同陌路,为何转眼就热络起来。
她随口应道:“嗯,是南方人。有对象了。”
“啊?”叶蝉一双水晶似的杏眼,顿时伤得稀碎,“呜呜呜,名花有主了啊!我的姐姐,你活脱脱一朵瑶池仙葩,怎得就跌入凡尘了。”
也就是这傻姑娘信了。
见她回应,阿姨干脆站到了座位边,笑道:“呦,小叶那你可也得抓紧了,趁年轻多挑挑,B大不是?名校啊,多好的姑娘,你刚才说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来着?”
这时车下的男人们抽过一轮烟,像是也谈妥了,先后上车,阿姨被自家老头瞪了一眼,恋恋不舍地坐了回去。
导游腆着笑交代:“不好意思啊大家,车胎扎破喽,这里山道道不好走,天也黑嘛,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看今晚还是先找个近便嘞村子将就住一哈嘛。”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似商量,而是盖棺定论了。
顾弦望上车前就看过手机地图,“这附近应该没有村寨吧?”
导游胸有成竹,“有撒,司机认得的,是个小村子,美女放心嘛,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不会不安全撒。”
她还想再问,后座一道抑扬顿挫的脆声恰时断了来:“那就赶紧的吧,真是晦气,不赶早不赶晚,没出山呢就来这一遭,我看这霉倒得挺别致,别是先头不知哪位冒犯了土地,遭报应吧。”
顾弦望没应,萨拉的声线辨识度太高,一般人及不上这等阴阳怪气的劲头。
叶蝉还以为这是在说她:“啧啧啧,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迷信,我看是东岳庙里拉二胡,嘁——鬼扯。”
眼看是针尖对麦芒,导游忙出来打圆场,两头都安抚了,这车才慢慢开了起来。
车胎瘪了大半,大巴车慢了又慢,一路驮龟似的在山道上爬。
转出几道弯,行路灯丁点的萤照也灭了,土道泥泞,走起来颠得厉害,车前一弧惨白的灯光像是盏笼火,悠悠晃晃的载着一车人刺进了山腹。
深山的夜色浓如泼墨,不似城镇,夹道的高枝像是瞬息展骨拔节的鬼魅,簇簇的伸来招魂的指爪。
顾弦望给手机连着外接电,一路默记着地图。
叶蝉折腾得累了,翻了会儿照片,头就杵着车窗睡着了。
手机的信号格,正在节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