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行了,朕知道是你亲手做的了,撂下罢。”元康帝拿起她伤着的那只手指看了眼,让茜素把针线笸箩带下去了。
周蕊嘻嘻地笑,这可是官方允许找枪手,她就不客气了。
两人吃过晚膳,元康帝在等下看折子,周蕊在旁边看话本子,看着看着就听见一旁他的叹气声,周蕊看过去,元康帝招手让她靠过来些,把折子递过去。
能让她看的,一般也不可能是什么军国大事商决不下,周蕊捧过来看了两眼,是奏公事的题本,等扫完一遍眼睛都冒火光了,想摔又不敢,恨恨地把题本推回元康帝怀里,随后站起身来连走了两三圈,这气还没消下去。
元康帝本也心绪不佳,本也是给她看了,想听两句疏导疏导的,不想她气性比他还大,元康帝把人扯了坐到膝上:“行了行了,气大伤身,你还想一晚上都气过去啊。”
“不是,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匪夷所思,令人发指。”
事情是这样的,题本上所奏,青州以南的一个山村,村里唯一的秀才家死了一个小女孩,死因是在裹脚的过程中发高热,不治而死。这事虽不常见,但小孩子体弱早夭也属常事,本不足为奇,关键在于她的母亲在这件事中的反应,引发了后续一系列事件。
裹脚之初,小女孩便万分抗拒,三次离家逃出,都被母亲抓回并强行裹脚,后来裹脚的过程中,小女孩高烧反复,这名母亲也因裹脚之礼不能半途而废为由,没有替孩子解开束缚,只是请了大夫来看,最终孩子死了,她还要对着邻里乡亲表示,她的孩子是熬不过裹脚礼,是她的命,女人都要过这一遭的,命中有劫怪不得旁人。
周蕊简直是要摔了,命中有泥煤的劫啊,以为是道友渡劫啊?你这么秀,咋不飞升上仙呢?
但村里的里正非常感动,觉得这样的优秀的母亲堪为乡民表率,上报县令,县令很感动,觉得在他治下能有这么优秀的母亲,可以为他的政绩再添一笔,于是上报知州,知州更很感动,终于可以有件好事上报给陛下顺便在陛下那里拉一拉印象分了实在不能更棒,于是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一级一级递到了元康帝的面前,并在折子上表示希望元康帝能嘉奖这位母亲,封个孺人最好,不行的话,赐块“贤温德恭”的牌匾,他们也不嫌少。
周蕊看完只觉得额头都在突突地跳,一边告诉自己这是封建社会,别生气,别激动,气坏了身子是煞笔,一边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里正是吧,县令是吧,知州是吧,既然这么喜欢裹脚,自己怎么不去裹,依她看元康帝就该给他们每人发一只三寸金莲的小鞋,逼他们穿上,让这些臭男人也体会一下,什么叫削足适履。
周蕊气性上来了,反正也是说事嘛,也牵扯不到自己,就有什么说什么,把对那些官员的吐槽和对那名母亲的抨击都说出来,当然略过削足适履那一段,太过血腥,最后总结道:“我就说一句,虎毒尚且不食子,不论是怎样的旧俗,都不能以人命作为代价。”
元康帝点头:“你一个没读过书的都明白的道理,这些“国之肱骨”这么些年的圣贤书也不知读到哪里去了?”
周蕊先是窘了一下,没读过书她好歹也是一个经历过高考的学渣,听到后一句马上接道:“就是到狗肚子里去嘛。”
元康帝很少听见这么乡俗的骂人俚语,笑了起来,两人说过这两句,气性也散了,倒是周蕊,气了这一场把自己气饿了,今日的晚膳她没特意叫什么,吃的是制式的单子,菜有点腻,两人都有点苦夏,也没怎么吃舒坦,周蕊让茜素去膳房要一壶酸梅汁,一碟凉拌菜,指明要黄瓜老豆腐切丝金针菇香芹等撒上醋和辣子拌起来,再要一盘炸鸡块。
面对茜素疑惑的眼神,周蕊在心里给自己配上舌尖上的中国的背景音乐:“鸡腿肉切小块,裹上鸡蛋液,裹上面包咳咳,馒头糠,下锅炸两次,金黄熟透了,撒点孜然胡椒就行,这个多来点。”
茜素学了一遍,下去叫膳了。
元康帝听着新奇,也没拦,只在她点完后道:“大晚上的,点那么油性的,你呀,真的是淘出花了。”
周蕊面上露出一些不好意思,心里则道,你老小子又来了,说归说,真吃起来每次都没你抢得快。
一顿夜宵过后,元康帝站起身勒了勒腰带,丁程奉上前凑趣道“陛下在娘娘这用膳,腰身都粗了两寸。”
元康帝其实吃得有些多了,本就有些不好意思,闻言不善地扫了丁程奉一眼道:“积食过多,非养身之道。”
丁程奉之道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不说话退出去了,心里还怪委屈,非养身之道您倒是冲着宁贵嫔去啊,冲他发什么火啊。
丁程奉尽忠职守,临走前还不忘把八仙桌上的一盘橘子换成了葡萄,周蕊本是缩在榻上忍笑的,一见眼睛就放光了,乖乖,这可是贡品,她多少年没见了。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她一个灵活地下榻,因为路近也没穿鞋,赤着脚踮着猫步过去,到八仙桌上把葡萄拿了过来。
元康帝自己那里自然不会缺一盘葡萄,因而对周蕊拿来的葡萄也是兴致缺缺,由着周蕊剥了两颗放他嘴里,其余全进了她嘴里。
周蕊吃得正有滋有味的,冷不丁脚踝被他摸了一下,她吓得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