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进马车里,清雅才算是不用再遭受大漠上冬日凛冽的寒风了。
中途休息时,楼岚上马车给她送热水:“此番遭遇,是我没有照顾周到,现在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再是没有遇到什么生命危险,经此一遭也绝算不得轻松愉快。
清雅笑了笑,垂眸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方在带着笑意抬眸看他:“何至于此,说到底,如果不是你一直庇护我,恐怕这大半年的平安我和屏锦都没有。”
楼岚失笑,没头没脑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需明言,彼此便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歪头想了想,清雅说:“一开始确实不知道,毕竟在我,或者我们梁都所有人的想象中,凶残好战的漠北王没有三头六臂,也该是满脸大胡子,虎背熊腰一手拿大刀一手拿狼牙棒,瞪着一双铜铃大眼,见了人就哇呀呀叫着冲上来喊打喊杀。”
说罢自己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楼岚也是无奈一笑:“我哪里就那般可怕了,明明就是战场上的玉面郎君。”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清雅好笑地瞥他,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很英俊,小麦色的肌肤以及深邃的五官轮廓,也只是给他更添几分狂肆的野性。
“可是后来接触多了,又认识了你身边的很多人,再加上你们在营中走动的气势。相似的单名,相似的长相,相似的年岁,种种巧合凑在一起,那便不是巧合了。”
清雅坦言:“当时不说破,说来也是我私心作祟,既贪念这份安逸,又不想担起自己身为梁国六公主的责任。”
那时的自己,像只装睡的乌龟,只想缩在自己的安乐窝里糊糊涂涂过余生。
楼岚笑罢,并不追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等她继续说出想说的话。
铺垫完这些,气氛差不多也酝酿好了。
清雅也不想过分试探,否则就愧对了他这些时日的一片袒护。
“这次出来,看见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清雅垂眸,细长的手指把玩着粗糙的瓷碗,轻叹一声:“阿岚,若是未来,你成为天下之主,你会怎样?”
楼岚神色微动,随后肃容正色道:“若我为天下之主,必当竭尽全力,创黎民丰衣足食之国,造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之邦,成万国来朝之世。我要做那前无古人可比,后有来者可追的一代明君!”
想过很多,却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堪称世间第一狂徒的言论。
清雅却并无轻视之意,因为正面面对这样一个人,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任谁也生不出亵渎之心。
身姿纤细的女子胸口急促地几个起伏,清雅稳住被震撼到飘渺的神魂,满目的神往却丝毫未减,嘴角是缓缓拉高的弧度:“王上可知,要成就这般伟业,需要什么?”
他自然知道,甚至连未来至少十年的发展计划都已经打好最终腹稿,只等时机一到,便摧枯拉朽将五国逐一击破吞下,从此开展自己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楼岚自信一笑,没有刚才的肃穆郑重,却掷地有声:“自然知道,我漠北已蓄势待发,公主只等着看便是。”
清雅深吸一口气,放下碗盏,就地跪下,恭敬地双手交叠伏地,以额贴之:“清雅愿献绵薄之力,成王上一统之机!”
他们都知道,梁国,是最好的开端。
有清雅在,无论她曾经在梁国王宫中是否受宠,到了外面,她便是梁国六公主,早逝元后留下的唯一嫡公主。
若善用,漠北挥军南下,既为“正义之师”,也可在进入梁国后高举“名正言顺”之旗帜。
且她外祖一家世代良将,盛威之时,更有天下百姓只知原家军,不知梁王的威势。
或许,有她在,还可另有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