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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 碎片之叙其一百零一（第1页）

“给你一个从这地狱中得到解放的机会——向我求饶，清楚地告诉我你对我的憎恨，不再相信我，永远也不要同我这种人来往。发自内心地把上述内容说出来，立誓回到原本的世界也绝对不会再接近我这样的恶人。就这么…舍弃那些虚假的美好，做个明白一切都是谎言后同坏人一刀两断的乖孩子，只要表达出这份心情的话……你也就能够从这里解脱出来了。”

尽管被连续的暴力对待让大辅几乎难以静下心去思考，但及川道出这种话的同时，语气的微妙变化却令他迅速回过神来。

本该是用坏人威胁人质的凶悍口吻说出来才是…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落寞…重新观察及川的面部表情，那挂在脸上的暴戾和讽刺的神态也逐渐不见了踪影。

虽然依旧保持着用脚践踏大辅身体的动作，但那暧昧的语气和有所不甘的神情…宛如先前在自己身上所做的那些都是非己所愿一般。

那之后，及川便无声地凝视着被踩在脚下的大辅，那双凹陷的眼睛所浮现的不再是高高在上，取而代之是乞求某种事物的感情。

“在…乞求…什么呢……？”

脑海里呈现出了这个问题，在疑问萌生出来的那个瞬间…不知从哪里开始扩散开来的黑暗，以肉眼都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吞噬了整片记忆空间，连同践踏自己的及川，周边的景物，那些无法交流的静止的人群也一并被这黑暗所吞没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将疑问直接从口中道出，即便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出回应——刚才还在对自己毫不顾忌地施暴的及川消失在眼前，令他失去了唯一一个可以交谈的对象。周边根本看不到除了没有被夺去光明的他自身与黑暗以外的事物，甚至是那种倒在地上的地面触感也离他远去，犹如漂浮在这片黑暗中。

察觉到的时候，连及川在身上所施以的疼痛也消散而去，低头看了看被那种力道所碾压的手，惊讶地发现那上面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

“明明…先前还被及川那样对待过，却连伤痕都没留下吗……？”

试着移动各个手指的关节，整只手完全恢复了行动力，而身子的其余部位也同样没有残留半点伤痛，全身的痛楚像是骗人一样地不见了。

力量回到身上的他慢慢站了起来，一边张望四周一边思考接下来的打算，可还未等到他做出什么举动，那个熟悉的声音便再次回响于记忆空间——

“求你了……”

“诶？什么？”

尽管很微弱，大辅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那个声音的存在。

“这个声音…是你吗？及川？”

“求你了…别再…那样善待我了，好吗？”

这个声音，是大辅在日常中所听惯了的，棹志那温和而带有几分胆怯的音色，仔细去听的话甚至还能感受到声音的颤动。

“你…别再善待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对你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还说了那些伤害大家的话，这样的我…是不会被所有人宽恕的吧？”

“居然你知道这样会伤害到人，那你刚才——”

“那些是，为了被本宫大辅憎恨而作出的，必要的举动。

能够从及川（棹志）的声音里听出放弃了一切的情感，语气也渐渐转为消极的平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辅那瞠目结舌的神态，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刚刚究竟听到了什么样的鬼话。

“被我憎恨…你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因为…这就是我的愿望哦，是我明白了这份记忆结晶里所容纳的是怎样深重的罪孽后所许下的心愿。”

“怎么会…居然把这笨蛋一样的事情视为心愿？”

“嗯，我被这股罪恶感压得透不过气，不希望这样开朗善良的你和我作为朋友相处，倒不如说…只有被纯洁正义的孩子们所憎恨才能让我感到安心。和你们成为同伴并获得珍贵的友谊所感受到幸福的同时，那股深深的罪恶感也从来没有放过我，这种痛苦揪着我的内心不放，令我觉得我这种罪人还享有幸福就是在违背正义。我本该是…受人唾弃的怪物一般的存在，却把自己伪装成那副姿态，假装自身是和大家一样平起平坐的普通人……你不该宽恕我的，站在正义一方的你是不能这么做的啊。如果…继续善待我并想要拯救我的话，那么你们不就也会被我的黑暗所沾染了吗？不行的啊…唯有这种事是绝对…不想看到的啊……”

字字落下的语句，不知从何时起夹杂着抽泣声。至此，大辅才稍微对及川的所作所为感到理解了。

“所以，才故意放出那些让人生气的话，甚至不惜对我使用暴力也希望被我憎恨吗？”

听见大辅的口吻有几分怒气后，哽咽声也渐渐转为了苦笑。

“是的哦，因为…只有被你们厌恶才是我现今唯一能做到的正确的事。只要让你痛苦，对你传达种种恶劣的言语，在你心中留下我最为丑陋不堪的印象，就一定会被你所怨恨，彻底地…对这顽劣的我死心，从而放弃拯救我的想法，永远地…和我断绝关系。因为…这才是身为正义伙伴的你该做的事，人们仇视黑暗，鄙弃那些伤害别人的人不是很平常的事吗？所以…不要犹豫了，本宫大辅，请你…就这样抛下我不管吧，带着对我的仇恨离开这个地方。我这样的人…只有被他人所憎恨才是正确的存在方式啊。”

分明是没有地面这个概念的黑暗中，却不可思议地听到了水滴落下的声响——自暴自弃的及川悠纪夫，在哭泣着。

“你…现在毫无疑问充满了怒火吧？对我感到无比的愤怒吧？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啊…终于…成功了，被本宫大辅所憎恨了……哈啊…哈哈哈……”

无力的笑声诉说着心底的绝望，就算是发出这种声音也掩盖不了他在哭泣的这一事实。

大辅终于透彻理解了及川所做的一切的背后原因：没能超越这股罪恶感的他，能做的仅有舍弃幸福并渴求被憎恨的感情，宁可对眼前的援助之手视而不见并狠狠伤害也要拒绝被拯救。

看似是在通过对曾经的朋友施暴得到愉悦，本质却是名为亲手毁掉珍视过的友谊的自我残害，忍受着被好友唾弃的痛苦，把最重视的宝物一点一点地粉碎掉…制造悲剧，且不是由别人而是由自己来执行。降格为低劣的异类，打算就此堕入绝望，永久活在他人的谩骂中再也得不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