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常氏心里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还压着块石头,又是侥幸又是失望。
池杏哭了一会儿,见王常氏并没有反应,不由奇怪地抬头看着王常氏。
王常氏心里也在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水,可看着当家的瞪着自己,只得把池杏拉了起来,把声音放的慈缓:“孩子,娘知道是委屈你了……”
池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常氏。
事已至此,只能就这么接着下去了。王常氏狠了狠心,继续道:“你也知道,富贵就这样,没啥指望了……。原来我和你爹想着,娶你进门,给老王家生个孙子,咱家又不穷,供着孙子上学堂考秀才,那这辈子也算值了。可你嫁过来这么久,富贵竟不能……。总不能让你守着黄花身子,那怎么怀的上孩子?你就委屈委屈,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见池杏脸色煞白,眼睛瞪的跟见了鬼似的,王常氏心里也有两分惴惴不安——王贤平日最是要脸面,仗着读过几年书,祖上又有些薄产传下来吃喝不愁,在村里说话那是有些分量的。若是池杏不懂事嚷了出去,那他家可就没脸在村里见人了!只得好言好语劝着:“你别怕。这事没人能知道,你生了儿子,就算富贵的种。咱们家有了香火,你后半辈子也有了倚靠,对大家都好的事。你放心,只要你生了娃,这个家我就交给你来当。”
池杏愣愣的,回头看见王贤面色如冰地站在门口,眼神似是要杀人,不由打了个寒战。愣怔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晓得了……”又看了富贵一眼:“富贵儿今日就在这儿歇了吧,让我想一想……”
王常氏瞟了王贤一眼,见他轻轻点头,才道:“成,你先回去歇着吧。”
见池杏踉踉跄跄地回了东厢房,王常氏看看什么事也不懂、仍旧沉浸在自己世界玩的高兴的富贵,叹了口气:“这事……伤阴鸷……”
王贤把富贵从椅子上赶下去自己坐了,眼睛一瞪:“伤什么阴鸷?我为了老王家有个后,还有错了我?”
“可你看她那样子,能愿意?”
王贤阴阴一笑:“怕啥?要是嚷出去了,她也活不得。只要她在咱们家,愁她不乖乖就范怎么的?”心里到底懊恼今日没能成事,到嘴的肥肉又不知明天能不能吃上,不耐烦道:“快收拾收拾歇了!”
王常氏只得站起来,哄着富贵脱衣裳睡觉。
不多时,大屋也吹了灯。
池桃趴在后门上快冻成冰棍,可心里就如同燃着把熊熊烈火,直想冲进去把这寡廉鲜耻的王贤砍死。
她忍了又忍,深呼吸了几次才把杀机压下。觉得自己冷静些了,才原路出了后院。
绕到前头,家家都是篱笆扎的前院,一拨弄便开了。
东厢房是池杏的新房,黑黢黢的一点亮儿也没有。
池桃轻轻推了推门,里面被插上了门栓。
又不敢出声喊姐姐,池桃只得拔出柴刀,将刀刃从门缝送进去,轻轻地一点一点拨着门栓。
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池桃才推开门摸了进去。
东厢房和正房格局差不多,也是中间有一个穿堂。
村里的规矩是新媳妇成亲一个月不许见娘家人,因此池桃还没来过王家,不知道池杏住哪间。
她心里有些奇怪,池杏今日遭此大难,定然心绪起伏,她就算在轻手轻脚,门开时也有些响动,怎么池杏一点反应也无?
心里想着,脚下不停,先去掀了左手屋门口挂着的棉布帘子。
一掀之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炕边的房梁上头系了根衣带子,正挂了个人在微微晃动。不用看清,只看那身形便知,不知池杏是谁?!
池桃顾不上多想,赶紧跳到炕上,把池杏放了下来,平平地放在炕上。摸了摸鼻息,似是还有一口气,池桃赶紧轻轻托起池杏的头,口对口渡着气。
不多时,池杏轻轻哼了一声,睁开了双目。
她迷茫地看了看池桃:“桃儿,你怎么不睡啊?饿了?姐这给你藏了块饼子……。”说着就抬手往怀里摸。
池桃心里一酸。
她并非原来的池桃,可也能猜到,原来姐妹俩忍饥挨饿,妹妹是全靠姐姐把自己那一口吃的省下来给她,才能活到这么大。所以池杏死里逃生,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池家的未嫁女,见池桃半夜醒着,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藏起来的吃食给妹妹。
池桃握住池杏的手,轻声道:“姐,你现在是在王家。你和富贵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