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蓝其实不太记得那个男孩的长相了,连名字也只是记得读音。那年代男孩难养,家里都给取个女生名,平时就“娇娇”“娇娇”地叫着,至于到底是哪个“娇”字,没文化的村里人都不知道。
遇见那个男孩的时候,越蓝正经历着家族破败、家人一个接一个失踪或者生病,一大家子节衣缩食,但她确实还只是个少女。
男孩会把家里的番薯挖出来给她,会把草地上能捡到的所有菌子和地软都给她,还会陪着她放羊,两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那头瘦骨嶙峋的羊啃着草皮。
男孩会说官话,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他特别爱听越蓝说话,说越蓝的声音很好听,常常鼓励她讲这个讲那个。
越蓝还很博学,基本上什么都能说几句,男孩听着听着就笑了,说越蓝说话比那皮影戏的人都好玩。
有一次两人放羊,突然下了雨,男孩把自己衣服脱下来挡在越蓝头上,替她牵着羊,一起跑着找地方去避雨。
在一起躲雨的屋檐下,两人的心跳砰砰作响,雨中的眼神湿漉漉的,谁看谁都有点儿不敢,衣服上的水能拧干,可心里的水像浪潮一般淹没了人。
可惜……后来一切都没有了。
而在隔了这么多年的现在,越蓝忽然间,又感觉到了风。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那个屋檐一般,清凉的风拍打在脸上,她手指微微蜷缩,对着那个男孩仔细看去。
男孩视线对上她,眼神里有惊艳的意味,明明正在脆弱迷茫,却依旧扬起嘴角。
正好像上辈子第一次见面时,闻骄的表情。
越蓝愣了很久,越景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对那男孩说话:
“你家里人呢?怎么一个人来商场啊?”
闻骄声音清脆:
“我来买奶茶,很快就回去。”
越景明: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我找人送你回家。”
他这么说着,就叫过商场里的工作人员,和他们商量一下,找了一位保安过来。
保安拍了拍闻骄的肩膀,说送他回家。
闻骄倒也没有反抗,他抱着奶茶,转过头看着越蓝,小声说:
“你叫什么名字啊?”
越蓝目光深邃,看着他,却像是在看过去的某个影子。她说:
“我叫越蓝。”
她说着,就试图从那张懵懂的小脸上看出其他什么来,然而什么也没有。
男孩闻骄没有露出别的反应,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奶茶,嘴角勾起来笑了一下:
“我……我记住了。你住在哪里,以后,我会把这个奶茶还给你的。”
虽然他没有钱,但是他会努力的。
越蓝说:
“我住在……”
她卡壳了,这里距离谁家比较近来着?她想不起来具体地址了。
越景明在旁边看着,干脆给了闻骄一张自己的私人名片:
“就这个地址。”
闻骄:
“好!越蓝,我记住了,我会还你钱的!”
说完,他点一点头,跟着保安往商场门囗走去。
越蓝一直盯着他背影在看,目光悠远深邃。而闻骄没走几步就回过头,看见越蓝在看他,马上挥手:
“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