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执表情有些沉重,如果不是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阿萝,他真的不太愿意去回忆过去的事情。
过去于他,既是痛苦也是屈辱。
事实上,司马执和七皇子崔慕云原先的确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即使在朝堂上碰见,也绝对是视对方为空气的那种,彼此你看不惯我我亦看不惯你。
两人的关系得到彻底的改变大概要从七皇子的母亲杨贵妃一夜白头说起。
往事说来话长,司马执叹了一声气,道:“我之前跟你说过齐陵之战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阿萝点点头。
“齐陵之战以后,我沉淀了几年,后来打了一场胜仗,报了齐陵之战的大仇,那时候,我犹不到二十,陛下封我为神武将军,那之后,同朝为官的同僚们几乎都愿意给我几分薄面,我虽做不到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说得过去的。那时候,慕云左右看我不顺眼,处处与我作对,更是散步流言败坏我的名声。慕云小我几岁,我便当他是小孩子不欲与他计较。”司马执顿了顿,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事实上,在杨贵妃出事之前,慕云的确是心性未开,随心所欲。那时候,他从未想过要夺位,他只愿做一世的闲散皇子也就够了,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拉拢谁,讨好谁,即便我那时兵权在握,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搞好关系,反倒是太子,自我战胜归朝,他便有意无意地拉拢于我。可惜,我却命不久矣,从来没有想过要帮谁,要站在谁那边。”
听到这儿,阿萝一愣,道:“为什么命不久矣?”
司马执微微一笑,给自己和阿萝一人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继续道:“事实上,向周国报仇,虽然大获全胜凯旋回朝,然而我在那里也并未捡到什么便宜。”
阿萝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了拉司马执的手。
司马执咧开嘴笑了,反手握住阿萝的手,道:“其实也没什么。那时候,我便想着只要能为我死去的十万兄弟报仇,让我立刻死去也无妨,反正我了无牵挂。只是老天爷到底对我还算仁慈,并没让我死在周军的手上,没让我死在战场上。从周国回
来,我便中了一种奇毒,那种毒不会立刻要了我的命,却会在一天天地吞噬我的体肤耗尽我的全部精力,最后会筋脉尽断七窍流血而死。呵……堂堂大将军不是死在战场上反而如此惨死想来也是一场讽刺。那时候,我便想,等我撑不住了的时候,我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死掉得了。”
“所以,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帮谁,要站在谁那一边?”阿萝轻声地问。
司马执点点头,“事实上,在杨贵妃出事之前,根本也没人跟太子抢皇位,是他自己疑心太重。”
阿萝不由得皱眉,道:“既然七殿下无心争位,太子又何必多此一举?贵妃娘娘的事也是他下的手吗?”
司马执摇摇头,道:“这事儿倒不是太子下的手,太子为人虽然多疑,却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下手。贵妃娘娘的事儿是皇后下的手。前些年,贵妃娘娘还没有遭人毒手时,算是后宫数一数二的美人,十分得宠,皇后妒忌,又担心陛下太过宠爱杨贵妃会改立慕云为太子,所以便对派人对杨贵妃下了毒。”默了默,他又抬起头来看了阿萝一眼,道:“你上次进宫应该已经见过贵妃娘娘的模样了吧?”
阿萝点点头,道:“虽然她满头白发,但依然能看出她从前应该是位绝世佳人。”
司马执道:“是了,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后宫佳丽没人不嫉妒不羡慕的,也是因为这i样才遭来皇后的嫉恨。“
阿萝楞了楞,问道:”是皇后娘娘下的毒手?“默了默,似想到了什么,又道:”也是,这后宫当中,一个女子没了年轻貌美便构不成威胁了。”
司马执看了阿萝一眼,道:“你当皇后是什么人?但凡对她构成威胁,她又岂会留人性命?那时候,贵妃娘娘正好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中了皇后的剧毒,差点一尸两命,即使后来保住了她的性命却又如何?一夜发白……在那深渊般的后宫还有什么生存的余地……”
阿萝也忍不住叹了声气,默了半晌,道:“陛下不知道是皇后所为吗?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处置皇后?”司马执无奈地笑了一声,“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在一个帝王心里,一个女人如何比得上他的江山
社稷的安稳?他心如明镜,面上却故作不知何人所为。”
“所以,因为这件事七殿下才有了夺位之心的吗?”阿萝问道。
司马执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陛下肯适当地惩罚一下皇后,慕云大概也不会那么失望透顶。可惜……他没有,他不仅没有惩罚皇后,反而对贵妃娘娘愈发冷淡。贵妃娘娘日渐心冷,慕云却日渐隐忍,直到他出宫立府……”
“他来找你了是吗?”
司马执笑笑,宠溺地揉了揉阿萝的脑袋,道:“你倒是聪明,他的确是来找我没错。不过,他大概也知道我不会帮他,所以他来找我的时候是拿着断魂草的解药来的。”
阿萝一怔,疑惑地看着司马执。
司马执道:“我之前的毒便是那断魂草,普天之下只有周国的王室才有。可惜,周国覆灭,王室该杀的也几乎都杀光了,我之前原本也曾找寻过,连重天都想不出办法来,后来我也就放弃了,却不知道慕云从哪里找来的解药。”
阿萝好奇道:“那他从哪里找来的解药?”
司马执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说,我便没问。但是他为了那解药几乎没了性命,我看着他满身鲜血地倒在我的脚下实在不忍心拒绝他,何况,论起天下之道,他并不逊于太子,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真要帮的话,我自然是帮慕云的。再者说,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我不帮他又帮谁?”
阿萝听完,沉默了半晌,喝完整一杯茶方才道:“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慕云?即使知道前路渺茫?”
司马执点点头,“无论如何我都要帮慕云。”
阿萝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