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只是科幻的幻想,不过…我在大学的时候,听说有几个私人实验室在进行相关实验,但还没有成果。你感兴趣吗?”
晏青弯着眼睛笑,“我只是在想冬眠几百年醒来之后的感觉对人来说会很奇妙。”
“这更接近于一个哲学问题,伦理问题。”瑞德说,“尤其是在现代未来哲学语境下,人类未来的科技会以多快的速度发展?人类的存在形式是否发生改变?人类社会构成是否变更?这是对冬眠人心智的考验。不过,在科技革命之前,世界的变化不会比目前的一百年更大,如果在此之前人类拥有冬眠技术,这样的考验或许会小一些。”
“嗯,或许是。但你的理想化推测没有考虑人在某一个时间段的个人经历?”
“也对,”瑞德的手指压着下巴,认同地点头,这个问题比睡觉更能勾起他的兴趣,这大概就是两个人都不爱睡觉的原因了,“如果这样说,人的冬眠次数也是有限的,人类的寿命无法支撑长时间的冬眠旅行。”
“如果是你,”晏青眼中的好奇之下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深意,“如果是你…嗯,我们设想一个场景,你见过牛顿物理体系的建立,然后冬眠过去到达二十世纪,又见证了量子力学的诞生,你会有什么感受?”
瑞德皱着眉思考,又很快释然,“我认为,从十七世纪的物理跨越到二十世纪的物理绝对没有二十世纪初那些物理学家发现量子理论时的疯狂。”
由自己击垮自己坚守的传统理念比多年之后别人告知新理念更痛苦。所以在未来社会,如果可以解决技术与伦理问题,人类冬眠应该是可行的。”
“伦理问题?”
“嗯,抛开最普遍的生命权和社会资源相关议题,冬眠人大规模运用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大批观念不同的人重新进入社会,这对社会舆论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我觉得还能适应,”晏青侧着头,“始终存在一些贯穿时间的观念。”
瑞德愣了一下,然后被他的说法逗笑了,“那么你冬眠之前见过什么?”
一阵思索与沉吟过后,晏青开口,“九尾的狐狸在高台上放了一把冲天大火,阿尔忒弥斯在月光下狂奔狩猎,一位诗人,在月下舞剑;还有黑猫与红发女巫,塞壬杀死水手巴黎歌剧院里红色的帷幕被拉开,足球场里涌入看球的工人们。”
他同瑞德倾吐这许多意象化的词汇与短句,晏青心底里明白瑞德尚且不知道他在讲述真实的过去,一切在瑞德听来恐怕只是他看完之后脑海中瑰丽的幻梦。
但这给倾诉者与倾听者一个绝妙的机会,没有人会开口发出任何质疑,而幻想又总是使人心神驰骋,陷入一种属于晏青个人气质的清冷与缥缈柔和之中。
晏青过去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一个纯粹的、向人吐露他四千年来飘荡的思绪的机会。
“大船在泛着灰色海浪的大西洋上航行,而月亮是千古未变的,岸上的摩天大楼似乎都在朝它生长,美国人行色匆匆,但又轻快放荡,那似乎是他们最无忧无虑的时代”
他说了很久,久到他在无意识间放低了声音,以一种近似气声的音调同瑞德讲述着过往,那些现在看来血腥暴力、难以接受的历史也变成了浓烈的浪漫主义油画,使人发出低低的哀叹,却不至于恐惧。
不知道什么时候,晏青从侧躺着的姿势坐起了身,双腿仍然藏在温暖柔软的被子之下,而瑞德则渐渐进入了迷离的梦乡。
直到屋外惊雷炸响,晏青才意识到自己给瑞德说了这么多他从未向他人倾吐的极其富有他个人感彩的东西。
晏青不由得揉了揉脸,让自己从这种使人沉迷的状态中脱离,接着把瑞德从椅子上搬到床上,期间没忘记给他施了一个沉眠咒,以免吵醒瑞德。
他在瑞德隔壁睡了几天,知道瑞德的睡眠一直不好,他的黑眼圈除了天生基因外,大概还有失眠在作祟。
帮瑞德把被子盖好,晏青借着灯光描摹瑞德的侧脸,生机、聪慧、乖巧,如果一定要他形容,那么晏青脑子里会冒出这几个词。
这不是一个倾听者的外貌模板,晏青觉得,自己似乎更像是在分享,他没有什么无病呻吟的情绪要倾吐,在他收养赵寒藏之前,就早已过了伤春悲秋的年纪。
可是他喜欢同人交谈,瑞德大概是其中一个,而且会是特别的一个。晏青很满意现在这种状态,并且不由得期待接下来的生活。
但眼前还有更急迫的事情需要他处理,天边的惊雷仍未消逝,那股力量又有愈发暴躁的倾向,就算只是看在自家孩子在修安部工作不易的份上,晏青也得亲自去一趟。
他果断做出决定后,拉开窗帘,又推开窗,顿时狂风大作,风雨迫不及待地想要往里涌,接着就被一道灵力堵住,噼里啪啦如飞沙走石般砸在灵力上后,房间内又被晏青施下一道隔音咒,以免超自然事件扰人清梦。>br>
最后看了一眼瑞德安静的睡颜,晏青勾了勾手指,关上了床头的夜灯,以免夜灯的波长刺激神经,影响睡眠。
他撑着窗台一跃而出,在落地前招出腾云又附上修安部出品的隐身符箓,快速赶往雷电下落之处。
————
安大略湖北岸
漆黑的天地之间正竖立着一道高墙,这道由灵力铸成的铜墙铁壁绕着东北岸勾勒,又从湖中横跨而过,圈出一片宽阔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