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声道:“这一个月有师尊亲自教导我,没能向云师兄请教,我还挺想念的。”
——这可真是字字句句都在往云暮归的心肺里戳。
云暮归眉梢一动,长剑沉乌浮现身侧,尚在剑鞘里,便震颤不已,杀意凛然磅礴而出,似乎下一瞬就要抽身而出,将对面的少年一剑穿透。
楚然的笑容在看见沉乌后有一瞬的凝滞,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就遮掩了下去,不甘示弱地唤出长剑:“日后不劳云师兄指导了,我会找师——”
话音未落,凛冽剑意兜脸逼来,他猛然连退几步,脸色一沉,拔剑出鞘反手一挡,将那剑意击散。
剑意如流光四溢,散去时激得石土飞扬,落在热泉里,溅起阵阵水花,楚然挡了这一招,手肘都在发麻,他暗抽一口凉气,暗道一句不愧是云暮归,命定的优势之下,根本无人能挡。
他不敢再慢吞吞地试探,一咬牙,直接将最狠的一句话抛了出来:“云暮归,你以为师尊当真在意你么?你不过一介半妖,凭什么入师尊的眼?”
云暮归一言不发,剑意代替他说话,嗖嗖嗖扎来,扎得楚然左闪右避,额头很快沁出冷汗。
“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沈微雪压根不记得你,你只是他修复灵脉的棋子罢了,甚至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能哄得你送上门来,自甘牺牲……”
“等日后将你利用至没了价值,又暴露了身份,他再一剑送你上西天,还能博个大义灭亲的美名,保全他微雪仙君的名声,一举多得……”
字字句句,比剑刃伤人。
心口本就没好透的疤痕被无情戳破,藏在虚假安宁下的伤口暴露出来,又被狠狠扎进了一根利刺。
痛彻心扉,鲜血淋漓。
被压制许久的恨意蓦然浮现,云暮归理智在崩坏的边缘,他盛怒之下,不再藏拙留情,招招要命。
好在是楚然,多少知他底细,若是别人,大抵都撑不过他三剑。
楚然躲避得越发吃力,沉乌剑光划破了他的袖子,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痕,他吃痛之下,语速越来越快,几乎是不假思索:
“他喜欢你一次,换得悲惨下场,就绝不会再喜欢你第二次……他只会杀掉你!他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
剑光在他身前半寸,突地停住了。
云暮归声调里藏着风雨欲来的沉重压迫,他视线锐利,紧锁黑衫少年,一字一句清晰地问:“他何时喜欢我,又何时杀我。”
……完了,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楚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一时卡壳,脑速飞转,想着如何补救,然而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间,云暮归如鬼魅般闪身而来,快准狠地扼住他后颈,一脚踹向他腿弯,毫不留情地将他摁跪在热泉池边!
膝盖传来碎裂般的痛感,察觉到身后人的杀气不是开玩笑,曾经经历过的某些往事倏地冒上心头,楚然脸色惨白,终于压制不住惊慌地惊叫出声,近乎凄厉:“云暮归!你敢?!”
云暮归手下用力,将他头往热泉里摁,声音平静地仿佛只是准备杀只聒噪的鸭子给晚上加菜:“为何不敢。”
他平平淡淡说完,正要将这个半途来的便宜师弟摁进热泉里,视线无意瞥见什么,动作一僵。
——没有影子。
——水面上没有楚然的影子!
热泉池上的热气早被他们的剑意劈散,池水清澈,四周草木倒影清晰可见,甚至云暮归自己也倒映其中,冷眉冷眼,分毫不差。
唯独他手里摁着的楚然,不见其影。
楚然在云暮归手里,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他抓紧机会,趁机爆发,一鼓作气挣脱了云暮归的手,旋即运足力气,施展轻功,一溜烟窜远,确定云暮归轻易逮不到他后,才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云暮归没追,他缓缓站起身,遥遥望来。
楚然离得远远的,喘着粗气,手臂上鲜血汩汩流下,狼狈不已。
他看着云暮归,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容,慢慢地张了张口:“云暮归,我是……因你而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