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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东风何归(第2页)

司马懿立刻跪下,只觉得膝盖一阵裂痛,原是他这一跪,刚好跪在那茶杯的碎片上。但他面上并没有显示出来丝毫,不亢不卑的回答道:“懿不知,望主公明言。”

曹操

见司马懿膝盖上的血已经透过墨袍浸了出来,冷笑一声,却没有让他起身,而是继续冷声道:“孤曾下令,非有孤的手令,谁都不允去私见徐庶。而汝却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懿不敢。但若是懿非有主公手令,那士兵又怎可能放懿进去?”司马懿语气平静,继续道:“懿想,应是这手令时隔太远,主公忘了。”

曹操微眯起眼,后倚在椅上,以手撑头道:“哦?孤到也正好奇,那士兵究竟是因何,才会公然违抗军令放你进去。”

司马懿静了半响,思索些许,从袖中拿出前几日示给士兵的玉佩,递给曹操。

这玉佩通体晶莹,毫无杂质,上雕有龙凤呈祥,当是价值不菲。但真正让曹操注意到的,是那玉佩的一角,待用指肚触摸上之时,能感受到上面雕着的暗文:

吉利。

“吉利”二字正是他的小名,而这玉佩是他弱冠之时,父亲亲自为他配在腰间的。自那之后,这玉佩便随他多年,从未离身。直到……

脑海中不由出现多年以前,某个棠花绽放的日子,那青衫的谋士喝醉了趴在桌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天。可下一秒,便是残花漫天,曹操早已回过神,把玩着玉佩,道:“这玉佩乃孤贴身之物,汝又是从何得到?莫非,仲达除了擅违军令之外,还行偷鸡摸狗之术?”

“懿不敢。这玉佩……”司马懿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是多年前,郭祭酒赠予懿的。当时他告诉懿,若是一日懿要为大局行大逆不道之事,便可将这玉佩拿出示人,以成大事。”

“啪!”狠狠地一拍桌,曹操陡然站起身,怒声指着司马懿道:“荒唐!这玉佩是孤赠予奉孝的,他又怎可能再赠予你!奉孝他又非昏庸之人,怎可能行这等糊涂事!”

却见司马懿听见此话一僵,原本一直低着的头此刻却扬起来目光直对上曹操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懿所言,句句属实。”

“你……”

“父亲,此时,丕愿为先生做证。”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曹丕却突然急匆匆的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他冷静的扫了一圈营中的状况,最后目光落在司马懿那跪在碎片上鲜血淋漓的膝

盖,不可察觉的一皱眉,而后走到曹操面前,作揖道:“当日郭祭酒赠予先生玉佩之时,丕刚好在场。”

“哦?”曹操深深打量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几年间,他已经从当初的小童成长成了如今张弛有度的少年,此刻见他的气度,不躁不懦,隐隐已有几番气势,心中不能不是一喜。他坐回到座位上,等着曹丕的下文。

曹丕见父亲如此,知是有了希望,便继续道:“当日丕有一处学问不明白,府中的师傅却又不在,所以丕便想着去问问郭祭酒。当时丕拜访时郭祭酒正与先生于后院对弈,郭祭酒输了先生半子棋,所以便将这玉佩赠予了先生。”

“……子桓,你该明白,为父最忌讳的,便是欺骗。”

“丕不敢。丕自然也知这玉佩关系重大,郭祭酒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赠人。但情况的确如此,丕只是如实而述罢了。”末了,曹丕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丕想,郭祭酒如此做,定有其用意。就算父亲不信先生,不信……孩儿,难道父亲还不信郭祭酒么?”

帐中一片寂静,曹丕此刻却已经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心里清楚,这话他是说的逾越了,一个不好便是火上添油让父亲更为恼怒。不过片刻后,却听曹操轻叹了一声,摆摆手,道:“孤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对了,子桓,记得找军医给仲达看看他的膝盖。”

“多谢父亲。”曹丕一喜,却又不敢太过显露。直到等司马懿自己勉勉强强站起来之后,才扶住他向帐外走。闻着这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曹丕皱眉,扶着司马懿的力度不免也大了些,好让他能少用些腿上的力。

“恕懿多嘴,在懿的记忆中,那日,二公子似乎并未出现在郭祭酒府上。”司马懿一边勉强着撑着身体向外走不让自己太多靠在曹丕身上,一边小声似是戏谑对曹丕道。

“那便是先生记性不好,记错了。那日,丕还在那之后与先生下了几盘棋呢。”曹丕亦是小声回答道。

“哈哈,看来还是二公子记性好。”司马懿轻笑几声,便不再说话,与曹丕一起走出了主帐。心中暗笑今日虽险,但却在意料之中,所以腿上的伤,便也都是皮外伤算不得什么了。

曹丕见司马懿不再说话,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扶着司马懿到军医那里,看着军医将那碎片从人膝盖中拿针挑出来,而人却从头到尾,都未曾因为疼痛变一下脸色。

其实司马懿不知道,那日曹丕的确去了郭祭酒府上,而且看到了那一幕。只不过当时,他并未有出声,而仅是驻足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那时想,父亲能够那般信任郭祭酒,那他,是否也能有让自己信任至交付实心之人?

他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最后只留一声叹气。

“奉孝,诸公中属你年少,孤的身后之事,迟早将要托付于你。”无奈的看着醉了又失了形象之人,曹操抬手揉了揉郭嘉披散下来的青丝,半是认真道。

“主公又不是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怎说着说着就说到身后事了。”郭嘉打了个哈切,半是戏谑道:“再说了主公怎么知道到那时主公能不能给嘉托孤,天意难测不是?”

曹操当时当他是还在介意之前那几年的试探,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那枚贴身的玉佩,塞到郭嘉还握着玉壶的手里,道:“这玉佩孤从小便收着,凡是与孤亲近之人皆知此。若是世殊时异,奉孝凭此玉佩,便可稳下大局。”

郭嘉松开玉壶将玉佩拿到眼前,打量了几秒而后认真看向曹操,再之后十分十分认真地道:“谢主公赏赐。主公知道嘉因为贪恋美酒已无银钱,嘉这就换了这玉佩去买酒给主公和嘉共饮。”

然后郭嘉毫无疑问的头上挨了重重的一下。他捂着头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道:“主公主公嘉开个玩笑,别当真别当真。主公给的东西,嘉就算倾家荡产也舍不得卖了。”

这便是了。曹操听了这话觉得心中舒坦无比,扒开人捂着头的手给人又揉了揉,自己下手有轻重应该肿不起来包。

“不过,主公的意思是不是,但凡有了这玉佩之人,无论做何事,上至主公下至普通士卒都不会有异议?”

“正是。”曹操点头,又觉得人这话里有话,想再问什么,却又无从问起,最后便也作罢,将此事丢在了脑后。

哪知那人一句话,竟一语成谶。托孤之事,竟真的麻烦不到了那青衫谋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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