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外的南离,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化出神魂里的月魄碎片,晶莹的月钩在他的手里慢慢变了模样,是一枚海蓝的香灰琉璃。
望舒宫的钥匙,他早就有了。
他总是为自己没有家而悲泣,却不知早在五千年前,幽荧已经给了他一个家。只不过他后来不要它了。
南离的泪水打在镜面:“这次,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么?”
镜子不言不语,镜中时间继续推移。
呼喊连天——
妖魔厉鬼攻上了九重天,群骸乱舞,如乌黑的浪潮。天界仙神或是拔出刀兵迎敌,或是四散而逃。无数道神光冲天而起,却又陨落。
天穹下起粘稠的血雨,像是火焰,灼烧着仙人的皮肉骨骼滋滋作响。南离眼前一黑,鼻尖嗅到了血的腥气。
他睁开眼,瞳孔一缩。
一点雪亮的剑光神芒以无畏无惧之势直冲而去,剑气将一众恶鬼斩杀殆尽。可那剑修的灰衣却已经染成血衣,他的身躯轰然倒地,神魂化作一道流光不见踪影。
……剑谷上仙?
他这是回到了五神之乱的时候?
南离匆忙从血染的云阶上爬起,眼前倒着一个小仙,小仙的脖颈被厉鬼抓破,咕噜咕噜冒着血沫子,他紧紧攥住南离的手,用最后的气力解开腰间锦囊:“幽荧……上神……鸿鹄君……”
南离打开一看,锦囊中正是一块檀木神位,木牌上刻着月君长夜。他瞬间理解小仙的意思:去月亮上,将阵眼里幽荧的残魂接引回神牌,然后交给鸿鹄君。
他将神牌揣进心口,化作巨狼开始狂奔。
沿途刀光剑影,南离浑然不顾。有厉鬼拦路,巨狼一口火焰喷出,将其烧成灰烬。月亮上此时空空荡荡,昔日繁华的屋舍楼阁,月君的讲经阁皆在群骸厉鬼的侵蚀下倒塌。
天禄和辟邪化作原身,两头小麒麟正努力地搬运着灰烬中的书籍。南离的声音变了调:“……上神呢?幽荧上神在哪?”
天禄声音惊诧:“你是狼,你怎么回来了?”辟邪的声音带着哭腔:“狼,你救救上神,你救救他——”
在此之前,两头小麒麟也刻了神牌,试图接引幽荧的魂魄,可是渺无音讯。
在太阴阵眼被磨灭的感觉太痛苦了,他的记忆与情感皆在磨盘里磨尽。人们呼唤月君,呼唤妖神,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幽荧所剩无几的残魂附在神位上。
他太痛苦了。
幽荧是月亮的孩子,本不应有诸多林林总总的责任。他是始神,不需要神职,神格浑然天成,与月同生,人间和天界的繁荣喜乐与他无关,只要月亮还在,他就不会死去。
可他还是决心为与己无关之人而死。
有人曾经告诉那株初生的小昙花,世界很好,灵露很好喝,风也很轻柔。正因如此,幽荧成了那位悲悯无私的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