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知无论哪位皇子登上这帝位,若对国师之职厌倦,便可将他轻易舍弃。
他注定居于人下,成为这天底下的笑话。
“那公主会放过颜大人吗?”见公主出神得久了,隐衫思忖了一番,小声问着。
目光微凝了起,她似是深思熟虑了良久,最终意味深长地答道:“当初本宫这般问他,他可是狠透了心,直言绝不放过本宫。可本宫不同,倘若他苦苦哀求,本宫说不定心下一软,便将他放了。”
倘若他低声向她恳求,哪怕是一句轻悄之语,兴许她便会随声应下。听他于耳畔卑微相求,心底便有万般得意之感涌入,兜兜转转了如是之久,胜者终究是她。
之后,她再趾高气扬地宽恕,再故作镇定地跌入他深沉眸光,沦陷于清月的冷寂里。
可此人太过锋芒,又怎甘心屈膝央求,宁愿疯得彻底,也不愿俯仰由人,一切皆是她的妄念罢了。
“你们来去自在吗?”于此殿内再而观望着,她柔声问道。
莲心顿时会了意,思虑着颜大人所道之言,如实禀告着:“大人说了,奴婢能出这偏殿,但是府邸却是出不去。”
既能出这偏殿,便能将人引了来,姜慕微眉语目笑,眼前浮现出那清瘦秀朗的身影,刻意将语调压低了些。
“待杨将军来府中之时,你们替本宫捎一句话,让他来此偏殿处见本宫一面。”
莲心与隐衫领命应了下,忙收拾起殿内的玉瓷碎片,将此处偏殿里里外外皆理了个干净。与公主许久未见,现下见着公主安然如故,她们自当满心欢喜。
如今颜谕回于宫中,回于那朝堂之上,杨风湛定会前来禀报朝廷动向。她引不来那疯子,却可将那手执兵符的杨将军引来,若他愿相助,她定能从此地离去。
而这一日便于两日后到了来,姜慕微正坐于铜镜前佩戴着翡翠琉璃簪,一道阴影缓缓于窗边落下,她转眸望去,见那清瘦却挺拔的身影正驻足在窗台旁。
兴许是莲心在府中瞧见了他,便将她被囚困于此的消息小声相告。
默然地注视了良晌,杨风湛抱拳行礼,目光却不愿从铜镜旁的这抹温婉移去:“末将拜见长慕公主,多时未见,公主可安好?”
当初离宫得匆忙,未与这清秀将军道上一别,她将手中的发簪放回奁盒内,朝他浅然一笑。
“本宫带着八……”几字道出口,又觉如今已无法这般称道,她垂目轻笑,郑重改口低言,“带着太子殿下去了一处偏远之城,在那城中遇到了些惊险,好在峰回路转,已是顺利回至宫中。”
分明失踪了如此之久,却被面前的女子说得风轻云淡,杨风湛不由地释然一笑,倒觉着曾是自己多虑了:“当初公主默不作声地跑出宫去,颜大人可是担忧了好些时日,命末将到处打听公主的踪迹。”
“奈何公主将身份藏得太好,末将怎般也搜寻不到,”扬眉浅笑着,杨风湛故作泰然抬眸,瞬息间却与清丽女子视线相撞,眸光柔和下来,“此刻见公主安然无恙,末将也放心了。”
只手轻撑起下颌,她坐于妆奁旁,忽地上扬了丹唇,一个念头轻然涌入心扉:“杨将军好似尤为在意本宫。”
“末将不敢。”杨风湛似是惊吓了住,浑身一颤,慌忙避开目光,再次抱拳。
“有何不敢的,”轻巧地起了身,她缓步行至窗台,望向天朗气清的长空,不禁感叹着,“颜大人都敢将本宫囚困于此,连那死罪都不畏惧,哪还会在意这些。”
微怔地瞥见她眼底流淌的落寞,杨风湛凝思了些许,想着公主许是思念大人了:“太子殿下登基之日在即,颜大人应是忙于朝中之事,将公主冷落了。”
“不知是忙于朝政,还是另有图谋……本宫倒是有些许期待了。”可她凝了凝眼眸,意味不明地启了唇。
姜慕微端庄而立,双目澄澈,转而向他相问:“敢问杨将军,若是殿下登基,坐上了那龙椅,却与颜大人水火难容,将军是听从何人之命?”
他究竟会择于他有恩的颜谕,还是择这天下忠义……此般困惑萦绕在心头,她亦想知面前之人究竟是如何作想。
“公主会如何?”听罢,笑意从眸底淡去,他蓦然反问,像是早已看清了天下之局。
“本宫自是择殿下,这天下的权势终究是帝王家的,大人就算昔日再权倾朝野,也只不过是辅佐朝政的国师。”她悠然答着,如同在言说着一件无关痛痒之事。
“夺来的,终是会被收回去。”
“杨将军可要三思。”于窗台凑近了些,她又轻声提点。
杨风湛并未作答,仅是将这处偏殿打量,倏然问着:“公主被困于此处,是否不自在了些?”
“本是闷得慌,与杨将军清谈过后,本宫舒坦多了,”见他不愿直言,将话语绕了走,她轻叹作罢,“只是杨将军可否帮本宫办一件事?”
头一次见这清婉柔色有事相求,他立马应下,未带一丝犹豫:“公主请讲,末将定当竭力。”
“替本宫与殿下传句话,”想来苏瀛近日忙着登基一事,一时半刻顾不上她,她暗忖一番,细语道着,“登上帝位之时,莫要将本宫忘却了,还望早些时日能让本宫脱离此困境。”
知晓公主定是不甘为囚鸟,杨风湛微颔了首,正声应着:“公主且放宽心,末将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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