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和帝便道:“验状呈上来。”
福全快步走过来,接过验状奉给建和帝,建和帝打开之后,眉目肃然起来,帝王威慑不同寻常,殿内其他人皆噤若寒蝉,太后看他面色,试探着问:“如何?”
建和帝略一犹豫,并未将验状给太后看,他想问的细节都在验状上,又看了一遍,方才看向薄若幽,“安阳死因是脑后颅骨被外力击裂所致,你可能保证自己所验结果不出错?”
薄若幽颔首,“民女能保证。”
建和帝看了一眼霍危楼,“倘若错验,冤枉了人,可是大罪。”
霍危楼正要开口说话,薄若幽道:“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检验决断生死,自当慎之又慎,民女验尸数年,至今从无错漏,若此番错验,民女愿担罪责。”
见薄若幽看也不看霍危楼,似乎当真笃定万分,并无畏怕,建和帝眼底倒有些激赏之色,他看向太后,“母后,安阳和冯钰的确是为人所害,当初安阳和冯钰出事之后,一应丧仪为他亲自置办,可他却从未提起二人病亡异常,这凶手,除了他,再无旁人。”
太后似乎不愿接受这般事实,可建和帝看了验状,反而更为笃信霍危楼所禀,她便是不信霍危楼,难道还能怀疑建和帝的判断,很快,她落在身侧的手紧攥了起来,“冯钦……冯钦到底是为何?他是最宠爱安阳的,他怎会害死安阳?还有钰儿,当年谁不说钰儿天资过人,将来必定封侯拜相,那时他多自得意满!”
建和帝又看了一眼验状,也被这一问难住,“母后与朕不得而知,缘故如何,还要靠直使司审问,朕也很想知道,他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他看向霍危楼,“去拿人吧,做的利落些,莫要令京中生出流言蜚语来。”
霍危楼闻言略松了口气,建和帝看了一眼验状,抬手扔给站在一旁的孙钊,复又去看薄若幽,前次见只觉她颇有大家闺秀模样,今日却觉更有两分胆气,“朕听闻此案中,你亲弟弟也为遇害之人,你可会为了他徇私?”
霍危楼顿时皱了眉头,薄若幽亦抬眸看向建和帝,正色道:“弟弟遇害,民女身为亲属,自想找出加害之人为他报仇,做为仵作,民女亦要验出线索为受害者伸冤昭雪,这并不冲突,何况也只有找出真正的凶手,才能告慰弟弟在天之灵,因此民女对待此案,只会更加慎重。”
建和帝笑了下,一旁太后想到冯钦害了安阳郡主母子,仍红着眼角唏嘘,建和帝也不多叮嘱,直令衙门和直使司严审此案。
霍危楼带着薄若幽告退出宫,至宫门外,霍危楼安抚道:“事已至此,再不可能令冯钦逃脱,路柯已围了忠义伯府,稍后会将人送入天牢审问,你回家等着便是。”
言毕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你刚大病初愈,昨夜疲惫受寒,回府用些姜汤,莫染了风寒,案子到了这一步,再无转圜余地了,你安心。”
铁证如山,何况冯钦落入直使司手中,薄若幽相信霍危楼定然能审出真相。
待薄若幽离开,霍危楼策马往忠义伯府而去,伯府府门紧闭,绣衣使上前叫门,开门的人同样也是绣衣使,霍危楼入门,很快路柯迎了出来。
“侯爷可见过陛下了?”
霍危楼颔首,“将冯钦押入天牢待审,将伯府里里外外搜查一遍,所有伯府下人一并收押送去京兆伊衙门审问。”
路柯应是,死寂的忠义伯府骤然嘈杂起来。
霍危楼站在凝着冰凌的房檐下,没多时便看到冯钦被扭送了出来,他伤势未愈,此刻被绣衣使制的毫无反抗之力,看到霍危楼,冯钦眼底一片深沉,隐有厉色,可他却并未大肆挣扎吼叫,很快便被送出了府门。
伯府未有主母,仆从也不算多,众人规规矩矩被带走,唯有冯烨口口声声喊冤,绣衣使抬手便将他双臂反剪,在声声屈辱的痛呼之中,冯烨被带走了。
不多时,孙钊至伯府,霍危楼吩咐他在府衙审问伯府仆从,自己也不着急去天牢审冯钦,而整个伯府里外皆在搜证,霍危楼特意留在府中。
这座坐落在皇城外的伯府已有百年历史,府邸经过两番扩建,巍峨阔达堪比侯府,霍危楼望着这片被冰雪覆盖的连绵檐顶,十分好奇这府里藏着怎样的秘密,这是冯钦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地方,他所有的罪恶都会在此留下踪迹。
霍危楼先去了冯钦的主院,路柯问了下来之后便道:“这里是安阳郡主过世之后冯钦所住之地,老仆说冯钦害怕睹物思人,所以换了住处。”
若不知真相,当然要以为他是怕睹物思人,可如今知道了安阳是被他害死,那他便是做贼心虚。
住院内布置的颇为清雅简朴,的确似苦修之地,亦颇多道门之物,而在冯钦的书房内,除了道家经文,亦有不少佛教与萨满教之经义,霍危楼走上前,随便翻看了两本,疑道:“他如此信奉神佛之道,是从何时开始的?”
路柯道:“刚才等侯爷的时候,属下问了跟了冯钦多年的老仆,他们说,冯家世代信道,不仅冯钦,还有老伯爷也信此道。”
霍危楼看向内院深处,“继续搜,看看安阳郡主当年所居之处。”
绣衣使分散至伯府各处,然而一番搜寻下来,却未找到可疑之物,安阳郡主的居所虽然仍然保留,可里面家具被替换大半,尘灰满布,不存任何线索,冯烨的院子就更是寻常,这时,路柯上前道:“还有最后的祠堂与老伯爷住的院子未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