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生脸又变成苦瓜:“您是不知道——这皇上啊,上午还好好的;过了午,不知道看了什么东西,突然就发作起来。这不,两个小崽子不懂事撞上去了,我好说歹说才只罚跪上半天,没挨板子。”
陈章脸色不变。
周启生见他没反应,掂量着多说了几句,
声音轻到听不见:“御史台的沈大人先前来过。”
陈章点点头,周启生这才退下去,满脸喜色大声道:“您可快进去吧,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陈章刚进去,杯子就飞过来往他脑袋上砸。
陈章眼疾手快接过杯子,自己找张椅子坐下:“今年刚贡上来的钧窑,听说这一炉就留了三只,江南杜家出千金收购,却连一个有瑕疵的都买不到。”
他把杯子放回手边桌子上,不轻不重:“皇兄富贵。”
皇帝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富贵?我富贵?我富贵什么!我快被你气死了,还管什么富贵!”
陈章不接他的话:“御史台沈大人来过?”
皇帝冷哼一声:“周启生说的吧?那条老狗!”
陈章笑一下:“他怕我再气你惹出你的病,坏了身子,皇兄别骂他。”
皇帝哼一身,不接话,但神色和缓很多。
陈章喝口茶:“这次骂什么?我猜猜?骂我暴戾,冷酷无情,手段残忍,勾结党羽收受贿赂……”
这些每样说出来都是足够一个普通官员杀头的大罪,他却面不改色在皇帝面前亲口言明。
皇帝听完:“怎么?他说的有没有真的?”
有没有真的?
陈章神色不变:“都是真的,哪样我都做了。证据还在我府邸,待会儿就派人给皇兄送来。”
皇帝气得发抖,指着陈章“你你你”了半天,灵光一闪,察觉跟陈章这种人比嘴皮子没用,拿起来一个印鉴就往陈章那边砸。
陈章伸手捞住,见那印鉴上一片鲜红字体,眉心微缩,不动声色放回去,摇摇头。
“国印。”陈章起身,把放回皇帝面前的桌子上,“您怎么舍得拿这东西砸我?多金贵啊。”
皇帝彻底对他没话:“你就不知道羞愧一下?好歹装装样子给我看!”
陈章照旧懒散坐回自己椅子上,闻言“啧”一声:“皇兄,你不就是想让我装样子给别人看吗?”
皇帝以为他终于知道点长进了,好歹学会装样子了,心刚放下来,就又听到陈章的话。
只听陈章理所当然地说:“我跟他们熟吗?凭什么装样子给他们看?”
……
周启生在外面始终听不见声音,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听见
瓷器碎裂的声音后,他才松口气,揣着手稳当地站在外面。
“行了,你们几个准备准备,待会儿就能起来了。”
底下小太监凑过来问:“公公,为什么啊?”
周启生看问话的小太监一眼,点着他的脑门道:“你平常看上去也是个机灵的,这时候怎么这歇菜了?”
小太监摸摸自己脑门,龇牙咧嘴一笑。
周启生道:“都记住了,这皇上啊,只对缁衣侯一个人发脾气。”
小太监们有些似懂非懂,有些一脸迷茫。独独方才问话那个小太监表情不变,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但这人竟然第一个开口道谢,眼神一如既往地清亮:“多谢公公指点!”
周启生不由多看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抬起脸,仍旧满脸明亮:“我叫小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