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闻言,眉头却一松:“正想跟两位姊姊说呢。那日在渚上,我找到了能做的工,本来也是该去的。”
他说完,立刻想到征询小桃的意见,便扭过头去看她,小桃的发丝和睫毛在阳光底下金灿灿的。两人相视,都笑了笑。小桃的笑噙在嘴角,似觉得不妥,很快收敛了:“你们做主,无论去哪,我都跟你们一道去。”她又问杨昭,“渚上长什么样?”
“也和这里相似,不过是人少一些,地荒一些。”杨昭道,“当时我顺着栈道穿过林子,在那些树背后看见一个大道场。道场上堆满了木料、碎石,还有一个搭了一半的房子。赶上许多伙计下工,听他们说,有个员外要在那个道场上渚上修建庙宇。这些伙计就是被雇来做帮工的。”
小桃道:“这样看来,那馄饨摊主说的果然不错。渚上既然要兴修土木,一定是缺伙计了。”
苏奈一听摊主,火从心头起,耳朵抖了抖,仿佛要把这个名字抖出去似的,拿胳膊肘使劲一捅杨昭:“然后呢?”
杨昭叫她戳得一晃,揉着肩膀道,“然后,然后我自然去和他们搭话,想加入他们一起。不过他们说,帮工的数目和工钱是登记在册的,他们做不了主,要等员外首肯才行。那员外偶尔会来渚上监工,但那天已晚了,他注定是不会来的了。我只好和他们一起回了。”
“是哪里的员外?多大年纪?家住哪里,可方便拜访?”
杨昭睁着一双大眼睛,摇摇头,诚实道:“我忘了问了。”
“你怎么这么笨哪!”苏奈无言,“那你就没问问那员外隔多久几时会再来?我们找上门去,他又不来,又没工钱,我们吃什……”她正了正尼姑帽子,咬牙道,”就算有的吃,又在哪里住?好弟弟,你舍得奴家在道场上打地铺么?”
那渚上连人都没有,当然也没有墓了。就算狐狸会掘墓,她也得有的挖呀。
杨昭凝重想了半晌,道:“哦,我想起来了。那些伙计说,员外过不了几日要宴请朋友,在渚上大摆宴席一次,请大家都去吃酒,顺道酬工。叫我算算日子……好像就是今晚!”
苏奈拍板,今日就去渚上。
虽然杨昭认为他一天的力气都没出,和别人的宴席沾不上一个铜子儿的干系,但按苏奈的决断,理应抓紧时间立刻就去,混进那个宴席大吃一顿,酒足饭饱后,再截住那个员外,“讨要”一份工;等到了夜晚,想办法混进鬼市,解决了她的狐狸耳朵……
三人行李都不多,打个包便能走。杨昭将剑背在背后,小桃的行李也叫他接过去。
“小桃姊姊大病初愈,还是给我拿着吧。”苏奈回头,便见到杨昭十分自然地把小桃的小碎花包裹挑在剑柄上。
苏奈眼珠子一转,一个箭步横插在二人之间,把小桃撞了个趔趄。她把身上包裹全撸下来,递到杨昭面前,娇滴滴地垂着肩膀道:“奴家肩膀痛,脚也痛……”
杨昭有些疑惑,但还是驯顺地接过。
哼,还算可教。
杨昭只把她带的那把短剑挑出来:“苏姊姊,这个你带在身上吧。这把剑是顶锋利的剑,遇到了危险可防身。”
小桃艳羡地看着剑,殷勤道:“苏姊姊,你累的话,我可以替你背着。”
话还没说完,苏奈哼了一声,一把背起剑,顺道挽住了杨昭的胳膊。
“哎,苏姊姊……”
渡口,微风吹皱水流,岸边草丛来回摇晃着,从中缓缓地漂来一只小而旧的乌篷船。
杨昭盯着它看了片刻,奇怪道:“又是她。”
站在船头划船的少女穿一身破旧袄裙,身材瘦小,用芦柴棒似的细瘦胳膊一下一下地撑船,她低着头,乌黑的头帘儿盖住了脸上神色。
苏奈问:“你认得她?”
“上一回我就坐她的船。”
小桃道:“那个没要你一文钱的神仙高人……”
“那都是我们乱猜的。要真是那么厉害,何故如此辛苦地划船挣钱。”杨昭窘迫地在身上到处摸索,除了上次那一对琉璃发钗,一点银子或是铜板也掏不出了,“我瞧她衣裳破旧,大约也是穷苦出身。”
苏奈手上转着一朵新摘的野花,美美地插在鬓边,叫花从布帽下探出来,尼姑成了个风骚假尼姑,她点点他手中发钗:“这不是现成地船钱吗?”
杨昭面皮上浮上了一层红色,讨饶道:“苏姊姊行行好,别拿我玩笑,这本就是人家丢的,不知道怎么到了我这儿。还回去也就罢了,怎么好意思再借机白坐人家的船?”
“你看。”苏奈指头一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