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
案子了结,三犯人被打得腚和大腿根血肉模糊,滴得地上一滩滩殷红的血迹,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姜氏目睹三人鬼哭狼嚎的惨叫,甚至晕死过去,早吓得腿软了,攀着大女儿的手臂,才有些力气走出公堂。
赫连翊本是最讨厌别人拉拉扯扯的,奈何心里思虑过重,便不在意。这般轻判,不像纵横官场的洪知府和程县令判的,定是妇人之仁的豫章王金口玉言,他们不得不从。难道她就这么走了,非要他追到庐陵去,换回身子?
时值晌午,太阳把地面烤得发烫,连刮来的风都是热的,可目睹了升堂的庾家人却是兴高采烈的,把姜氏和庾大小姐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看着他们挨板子,那是真解气。”
“之前不是说都花完了,怎么一说要被绞死,就有银子还了?”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吵得赫连翊脑壳疼,只想立刻支使开所有人,独自静静,便道:“今儿个是咱们庾家的大日子,都甭回去做什么豆腐吃了,我做东,请大家去咱们庐陵最大的醉仙楼吃饭!”
庾家姊妹们连吃了那么久的素食,连肉味都忘了,今儿个能吃顿好的,无不欢欣鼓舞,恨不得能立刻大快朵颐。
“那一顿不得花掉好几两银子?”
“咱们还要孝期,去醉仙楼吃大鱼大肉的,恐怕不好吧?”
陈姨娘和孙姨娘有所顾虑,架不住姜氏今儿个也委
实高兴,拉着她们一起去。
赫连翊替她们雇了两辆马车,自个儿以口干舌燥,去买几样饮子喝喝为由,独自留下了。
万里晴空,头顶上是一轮烈日,偶有一丝风刮来,又热了几分。路边的树叶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泥土路面被烤得发烫,哪怕穿了布鞋,也好像在火炉上走一样。
想当初在东宫有用不完的冰,为了消暑,一天沐浴数次,穿的薄衫衣极为透气凉爽,吃食更是样样清爽,只要待在房里,就不会有暑气产生的燥热之感。如今,被贬成豫章王,待遇降了一等,却比庾家大小姐过的日子好千万倍!
这般炎热的日子,赫连翊一天也不想过了,必须和她换回来!
这时,一把大大的油纸伞遮住赫连翊的头顶,投下一片阴翳。赫连翊侧头望去,一身棕色纱衣身形清瘦的男子却有着阴柔的气度,不正是何桂通?
使唤多年的太监近在身边,赫连翊只能佯装不认识,没好气地问:“路这么宽,你非要显摆自个儿有伞?”
“非也非也,庾大小姐,我奉命为您撑伞,实在是有话要说。”何桂通肤色极白,脸上只有细细的绒毛,不似男子那般粗狂,说起话来也是文雅客气。
赫连翊勾了勾唇,驻足问:“你奉谁的命?你又是谁?”
“庾大小姐,我叫何桂通,奉豫章王之命,请您去醉仙楼天字一号房吃饭。”
赫连翊才说请庾家人去醉仙楼吃饭
,这豫章王又请他去醉仙楼最好的雅间吃饭,分明是暗中派人偷听了!他讨厌被人监视着,却也通过此事知晓豫章王没走!
只要豫章王还在,赫连翊有的是机会找她换回身子!
“天儿这么热,走一路就会出一身的汗,我已为您准备好了一辆马车,请您上马车。”
何桂通说话之时,已走到树下停靠的一辆马车旁。马被晒得油光发亮,毛色极其好看,是街上的一抹亮色。
赫连翊经常雇马车,庐陵极少见到毛色这么好又精神的马,可知这马车来头不小。他委实也不想多走路,累得慌,一面踩着矮凳,一面吩咐车夫道:“我要买饮子,劳驾在饮子铺子停一下,待我买好了再去醉仙楼。”
“不必停了,要买什么饮子,庾大小姐讲了,我去买也是一样的。”何桂通笑答。
“紫苏饮子、酸梅汤、冰酥酪各来三碗。”赫连翊讲完,掀开马车帘子,便见一丝光线照在里头端坐着的豫章王身上,已取下了翼善冠,换成一支玉簪,仿若世家公子哥。
居中放着一个小冰鉴,冰块冒出淡淡的白烟,扑面而来的凉意,让赫连翊暑气减轻了两分。
他星眸微挑,透着一丝散漫,展颜一笑,走进马车里,在旁边的条凳上坐下了。坐在这辆马车里,哪怕马车赶得极快,既不会发出嘎吱嘎吱如老牛拉破车的声音,坐得也极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