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浪打船舷,过了端午,太阳晒得船身都发烫,躲在船舱里午憩的庾思容半睡半醒,热得有点烦躁。
何桂通轻摇蒲扇,“王爷,咱们来的时候带了些冰块,已经用完了,要不今晚靠岸歇了,明儿个停一天,去买些冰块和瓜果时蔬,消消暑。”
“那倒不必。”此行带着胡正、张二栋、林三万三位逃犯,庾思容提心吊胆的,只想早一点到豫章,再转交给庐陵县令。
干坐无趣,何桂通提议道:“王爷,昨儿的邸报您还没看,要不拿来给您过目?”
庾思容点点头。
邸报一般以朝中大事为主,如哪里发洪水,哪里遭了蝗灾,哪里两军交战打得不可开交,可以说短短一条数十字的邸报,背后是多少百姓垂死挣扎。
庾尚文在世时,常给她讲邸报上的大事小事,凡是大事,写在邸报上的,比真正事态要轻得多;凡是小事,写在邸报上的更是轻之又轻,当不得真。倘若豫章王还想有所建树,只靠官方的邸报来了解朝中大小事,那只比盲人摸象好一丁点儿。
“王爷,请过目。”
庾思容接过邸报,是一本多页的小册子,一翻看便看到喜报二字。
恭贺福王和福王妃喜得千金,今上龙颜大悦,特赏银一万两,赐长宁郡主封号。
当日福王和福王妃在东宫,看似好意来看废太子,实际上是炫耀大肚子,嘴上说着没生下来算不得数,但听东宫里
的人说是儿子,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如今生下来竟是个姑娘,也不知福王和福王妃会不会深感遗憾呢?
庾思容唇角带笑,“何公公,你瞧,福王妃喜得千金,被封为长宁郡主。”
“王爷,我就说瞧着福王妃怀有身孕的样子,脸上的皮肤比没怀时还好,肚子也圆圆的,一看就是个女儿!只是福王和福王妃巴望着生个儿子,好压王爷一头,终究还是算盘落了空。”
听到何桂通这般讲,庾思容明知句句在理,身为豫章王,合该捧腹大笑,可她笑不出来。庾家五朵金花,名义上叫得好听,实际上都是不被期待的,她身为长女,从小被当做男孩子养,却总是听爹娘叹息“你要是真正的公子哥就好了”。
而含着金钥匙出声的长宁郡主,因为生而为女,不能继承大统,看似吃穿不愁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后嫁给什么人,过什么样的人生,多半也是指婚,自个儿没法做主。
等到什么时候真正做到生男生女都一样,女人也能有一番建树,庾思容才觉得大庸王朝能永续辉煌。
过了片刻,一内监禀告:“王爷,王妃求见。”
“请王妃进来。”
庾思容放下邸报,端坐在书案后的扶手椅上,脸色平和,双眼盯着那道珠帘。揽月打起珠帘,王氏端着描金海棠花大托盘,大抵是怕打撒了,因而王氏莲步轻移,走得极慢。王氏脸上的伤痕减轻
了许多,只剩下一条如红色细线般的疤,现今也敢不戴面具就出来见人,可见是真的不再介怀。
庾思容赶忙起身,开口问:“王妃,这等小事让下人做,何须你亲自动手?”
王氏将放满菜肴的托盘稳稳当当地放在圆桌上,才松了一口气,笑答:“王爷,妾身听闻您近来胃口不好,人都消瘦了,便趁着您午憩的时候,下厨做了四菜一汤,也不费什么事,就是妾身的一点心意。”
这么热的天,庾思容坐着都往外冒汗,王氏亲手做出这四菜一汤,可见其用心。
“辛苦王妃了。”庾思容轻声讲完,双眸温和,望着王氏笑了笑。
王氏哪里招架得住琼枝玉树般的丈夫对自个儿笑,低眸道:“王爷,您吃着,妾身给您布菜。”
“你不吃么?”庾思容问。
王氏摇摇头,“许是太热了,我做菜热了一身汗,没甚胃口。”
四菜一汤,全部出自王妃之手,吃不完倒了可惜,庾思容便吩咐何桂通:“何公公,你去把李屹川叫来,与我一同吃完。”
王氏脸色微红,“王爷,这些菜您能吃多少吃多少,即便吃不完倒掉也没事,不必特意喊李公子前来。”
“王妃,这么大热的天,连外头的树都晒蔫了,可想而知你做这几样菜多不容易,若是不吃完,倒掉实在可惜。我于心不忍,还是喊李屹川一起来吃为好。”
王氏拗不过豫章王的意思,本想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