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御花园内静悄悄的,鲜少有宫人走动。
藏在一处隐秘的草木叠石后,柳薇的声音轻浅,“那花有古怪,我不敢了”
在她身旁的是一个身着宦官服的男子,他面容白净,道:“只是镇定安神的花卉,若到时查出来什么不对,你便将我供出来,都与你无关,不会拖累你。”
他是四执库的太监,相识已有半年,二人表露情意后,得知他并非是真的太监,而是被人迫害入了宫。
柳薇抿了抿唇,男子愁眉苦脸,又道:“你知道我被逼无奈,你便在帮我一次吧,明日酉时,你把长佩宫寝门打开,这事儿之后,外头的人便会放过我,到时我们一起离开皇宫,过你我想要的生活。”
柳薇仍旧不安,开口道:“可你到底要做什么,里里外外都这么乱”
男子停顿住,眸色微沉地看着柳薇,伸手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不是喜欢我吗,若不帮我,我也活不长久了。”
柳薇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着,清风吹动草木,夜幕已尽数落下,二人身影藏在昏暗中若影若现,四野无人。
长佩宫灯火已然点燃,时候不早,宫人闭门,柳薇踩着时辰从御花园回来,转而往自己的厢房去。
掠过走道拐角,柳薇抬眸便见到衣裙淡雅的宋意欢正站于扇门前,她连忙低下头福身,眼里些许慌乱,“皇后娘娘。”
宋意欢面容平淡地看着柳薇,若无其事问道:“去哪了。”
柳薇忙支支吾吾回道:“奴婢去了尚服局,催催给小主子们绣得薄衣。”
宋意欢则提着裙摆转身,“本宫有些话同你说,你来一下。”
柳薇心中微紧,身前的人已提步入房去,她不敢犹豫连忙跟上,小姐熟识百草,那花若有问题,想来她定发现了什么。
伺候小姐多年,知她脾性温和,对下人都很好,应该不会重罚她,但仍是让柳薇感到心虚。
入房间后,宋意欢将一小瓷药膏放在桌面上,瞥了眼柳薇纱布缠着的手指,“这是治烫伤的药,近来就少碰有水的活儿吧。”
柳薇手指不经意缩了缩,食指上的伤并不是烫伤,而是被搬弄花卉时被刮到的,这药便也用不着,她只能掩饰情绪笑道:“多谢娘娘的药膏,又让娘娘为奴婢费心了。”
宋意欢淡笑道:“本宫帮你抹上吧。”
柳薇把药膏拿在手中,道:“指尖一点小烫伤,何须让你动手,奴婢自己回去就可以抹好。”
宋意欢微顿,便坐在黄梨花圈椅上,开口道:“柳薇,你十一岁就伴于我身旁,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相较信任你,若有什么事莫瞒着我。”
柳薇轻轻道:“奴婢还哪有什么事瞒着你,可是娘娘听人乱说了什么。”
宋意欢瞧着柳薇,正因与柳薇朝夕相处多年,更是对她了如指掌,近来她的心不在焉,一眼便瞧得出来。
花卉的事儿,宋意欢没想怀疑过她,但仍想试探道:“那盆花卉是你放的吧。”
柳薇面容微僵,见此,宋意欢意味深长道:“那白琰花同曼陀罗香加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薇听她把话都这般说了,慌忙跪在地面上道:“那花是在走道上见到的,见其与别的花卉不同,且清香宜人,便端到水榭来的,完全不知与曼陀罗香相斥。”
还真是她做的,宋意欢搭在椅柄上的指尖微微泛白,心中一阵寒凉,这可是伴她多年的丫鬟,“为何之前不同我坦白,非得我质问于你。”
柳薇哑了哑口,才道:“奴婢不敢说,奴婢没想害小主子与娘娘您,但这传出去,皇上定要奴婢的命不可。”
“你我多年感情,若是清白,我自不会拿你怎么样,更会护着你。”宋意欢道:“可你如此,让我失望。”
房内宫灯明亮,可见柳薇跪于地面,指尖发颤,双眸带了泪光,“皇上眼里是容不得沙子,这里外如此乱,奴婢哪里敢认。”
柳薇言罢,跪着上前抓着宋意欢的裙摆,“奴婢真没想害人,是奴婢一时糊涂,没提前跟娘娘您说,娘娘莫将此事告于皇上,放奴婢一条命吧。”
宋意欢眼眶微红,闭了闭眼,试着平复杂乱的情绪,道:“你且和我说是谁让你把花带过来的。”
柳薇微顿,哭着道:“真是奴婢在走道花卉中见到的,是奴婢自作主张,没有别人,娘娘打我骂我都好。”
宋意欢的裙摆被柳薇攥得微皱,不再平整,她道:“搬送花卉的管事,已查过了,长佩宫没有白琰花,它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
“或许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放在那里,奴婢误打误撞做了这傻事。”柳薇辩解道。
见她不肯说出来,宋意欢心中可气又可恨,她不相信柳薇会有悖于她,当初与太子走到一起,柳薇都替她藏得好好的,照顾左右。
而如今却变成了这样,柳薇的借口太苍白无力,宋意欢实在是难以相信,伸手覆上柳薇的手,她道:“你有什么难处,与本宫说便是,本宫岂会为难你?”
柳薇却顿住话语,面对宋意欢的问话,又怎敢将他供出来,低下首,“奴婢所言,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