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琴坐在车内,外头刀枪争鸣,血色迸溅。
她面色如水,和挑起车帘的沈奚相对。
“我就知道你要来劫人。”她开口,右手倏地拍上了座旁的方枕沉声,“叫他们住手。”
时隔六年,再听见这严厉的声音,沈奚不觉一颤。从前每当他顶撞师长或是逃学被发现后,白琴便会生气,罚他抄书。那时候的沈奚最害怕的便是师姐发怒的模样。
可是现在,他回过神来,剑尖勾着轿帘,漫不经心地晃荡帘布,当着白琴的面扬声道,“都没吃饭?给我全杀了,别留活口。”
他说着,眼睛死死盯着白琴。
这种感觉分外奇妙,理智让沈奚停下,这是师姐,不是四长老,他为什么要和师姐作对?可心中升起了一股浓烈的怨气。
他凭什么听白琴的,她都弃自己而去了,他现在也不是她的师弟,凭什么还要事事都听从她的命令?
他是沈奚,是玲珑阁的三护法,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乞丐,他已经长大了,是个男人,不是孩子!为什么她就是不正视自己,为什么她到现在都否认他的成长。
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为了得到师姐一两句赞赏,苦苦压抑自己。沈奚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从现在开始,没有人能束缚他。
白琴双眉紧皱,她起身,弯腰从轿口下去。
沈奚挑眉,侧身让开了下来的路,“怎么,坤珽宗大长老的首席高徒想同我过过招?”那张带着三分稚气的脸上扯出了个笑,露出了一侧尖利的犬牙,张狂跋扈,“需要我让你一只手么。”
杨启被后方的十数杀手纠缠着,他看见了这边两人对峙的局面,可他心里一点都不着急。
十年来,坤珽宗大师姐的名号独属沈琴,他的年纪比白琴大,可那声师姐向来喊得情愿。
区区玲珑阁,莫说此时二三十号人马,就算成百上千,白琴一人也能相抗。
白琴摸索着下车,立在车厢一侧。女子手腕轻抖,一枚红色的弹丸从袖中顺着手掌滚落,被她夹在了指尖,藏在广袖下无人看见。
“我本以为你现在过得很好,不再需要我了。”她站在沈奚对面,手无寸铁,风沙杨过,落在背后的白绸两尾端随着衣摆轻轻飘起。风过竹林,竹叶躁动,可竹根依旧笔直静立。
虽然蒙住了眼睛,可那张脸上的神情清晰可见——严肃而犀利。
“奚儿,你不小了,该懂得审时度势。”
沈奚被她的神色怔到,可随即涌起了更大的不满。
“我如何,与你何干。”
白琴浅浅叹气,“是我没有教好你。”
说完最后一句,她猛地甩袖,将指尖那颗红色的烟弹甩了出去,落在两方厮杀的中间。烟弹甫一触地,立即爆发出浓郁的烟雾,吸之及晕。
沈奚瞳孔微缩,可恶,又是这般。单打独斗他绝对不会输给白琴,但是她现在有备而来,身上带着千药百毒,有的是办法逃生。
“不要吸气!”他一边大喊,一边屏气朝白琴袭去,两人相隔不远,沈奚提着剑,纵使浓烟滚滚,他也记得白琴的方位。
但明明应该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却在他抵达之后看不见人影。
不见了?
沈奚眯眸,身后忽有细微的风声,他当即转身挥剑,剑身打出了叮当两声轻响,就见有几枚银针落地。
“堂堂医仙,竟然也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沈奚本能地想要嘲讽,可碍于毒烟只得闭嘴。
发泄不出来,他更难受了。
寻着银针射来的方向而去,果然看见了白琴的身影,他的气快要憋不住了,再不制服白琴,马上就会吸入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