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门掌门的房门在子时被敲响,她困倦地起身,扯了件外衣披着去开门,不知这个时候是谁来访。
当门打开,露出来人的面貌时,她震惊地抽了口凉气,惊呼,“小言!”
敲门的是掌门的侍女碧巧,她站在一旁,解释道,“言公子死里逃生,刚刚到的门内,我就带他来见您了。”
被唤作言公子的人正是从宝树门中逃出的少主,他气息奄奄,面色极其虚弱,显然是受了重伤。看见花雨门掌门林舒然后,他眼睛一热,扑进了林舒然怀中,崩溃大哭,“姨妈救我!”
林舒然一怔,一边搂着他一边对着碧巧道,“点灯。”
“是。”
屋里很快亮起了光,林舒然拍了拍不断抽泣的青年,揽着他进屋,“别怕别怕,有姨妈在,没人能伤你,咱们先进去再说话。”
死里逃生的言少主在经历灭门一事后,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萎靡,走路时的姿势都有些瑟缩。
他坐在椅子上,痛哭流涕,话语无法连贯,“宝树、宝树门被灭,是……是玲珑阁那帮人干的。我一个人逃出来了,但是他们还在追我,我没地方去,只能来投奔林姨……”
宝树门被灭,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江湖。
这事太为严重,林舒然皱眉,“他们跟了你一路?”
言少主一愣,猛地抬头,双眼通红,“姨妈不愿留我?”
这一路他投奔亲友,可是谁都不敢留他,就是害怕玲珑阁追过来,牵连自身。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舒然连忙解释,“你被他们追了一路,可有受伤?”
她并不是小言的亲姨母,她有个妹妹嫁给了言掌门做外室,而言少主是掌门的嫡子。若是这孩子晚来几天,她恐怕也不敢留他下来,不过也是他的造化,正巧有贵人在她这里,或许能救他一命。
“受了些伤。”言少主怯怯地望着林舒然,不安道,“姨妈果真不赶我走?”
“不赶不赶,你且安心住着吧,花雨门不大,多养你一个还是可以的。”林舒然安抚道,“别的事往后再做打算,眼下治伤要紧,正巧医仙白琴这几日住在这里,碧巧,你带小言去见她,烦她给瞧一瞧。”
林舒然所说的那位贵人便是医仙白琴,早年间她曾救过玲珑阁阁主的命,对方认她做了义妹,虽然碍于眼睛的缘故,两人鲜少见面,但书信往来不断,每逢年节都能收到玲珑阁的贺礼。
这点情分保下一个孤零零的少主,应该不难。
“医、医仙?”男子睁大了双眼,嘴唇动了动,“我这点小伤,不用劳烦她了吧……”
“让她看一看,也好叫我放心。”
言少主踟蹰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那我去了,我听姨妈的。”
“去吧。”林舒然看着他离开,转身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和白琴相识二十年,了解她的秉性,能救的人,她一定会帮忙救,只是想到又要麻烦她,林舒然心里总是有点歉意。这些年白琴帮了她许多,自己却没什么能回报的,甚至在她将师弟托付给自己后,她都没能保住。
六年前沈奚于洛城消失不见,此后杳无音信。按照白琴所说,当时的沈奚是要去投奔十大宗别的门派,离洛城最近的门派无疑就是林舒然的花雨门。
这事按理责不在她,但她总觉得是自己负了白琴。
不消片刻,碧巧回来复命,“主子,言公子已经送去白姑娘那儿了。”
“送去就好。”林舒然颔首,“你也下去休息吧。”
她话音刚落,忽的外面一阵躁动,传来了嘈杂的吵闹。林舒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碧巧先她一步皱眉道,“这些弟子愈发不懂事了,通宵的赌博吃酒,每日都乱糟糟的,主子稍等,容我去看看。”
“算了。”林舒然摆手,“今日太晚,明日白天再一道整顿。”
“那怎么行。”碧巧朝外走去,“由着他们不知道会闹到什么时候。”
她说着出了院子,手刚一抚上门栓,大门却倏地被人撞开,那胳膊粗细的门栓被折成两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什么人!”碧巧下意识喝道,却在出口之后,哑然无声。
院门外,夜黑中,近百名身着黑衣的生人站在门外。他们训练有素地安静立着,身上或是配刀或是配剑,皆是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人群之首,立着的是为年轻男子——亦或者说是少年。那张脸上有一对微圆的柳叶眸,看起来乖巧可爱,平添稚气。
“什么人?”少年听见碧巧的问话后笑了,一咧嘴,露出右边的一颗犬牙,“玲珑阁的,来找人。”
林舒然听见异响,跟着出来,在看见面前这幅场景后,眯了眯眼,将碧巧扯至身后,对上了沈奚,“花雨门和玲珑阁进水不犯河水,阁下深夜造访,怕是有些许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