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长安传信的那一刻路以卿就知道,朝中原本的平衡彻底被打破了,平庸怯懦的皇帝和野心勃勃的襄王之间那层窗户纸彻底被捅破,出事也不过是几日之间而已。
果不其然,只又过了两日,路以卿便又收到了长安的传信。
彼时路以卿正与沈望舒一起处理着事务,一方面是卫家军和西凉城中的各种杂务,另外也顺便商量了一番未来之事——这未来已经不远了,只要长安出事,卫家军便会伺机而动。从此之后或许是开创一番新局面,或许是兵败身死。
后者她们不必考虑太多,真到了那地步,两人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隐姓埋名隐居山野。至于前者需要考虑的就多了,毕竟路家这些年展露的财力着实惹人眼。
人为财死这句话从来不是虚言,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来说都是一样。尤其路以卿拥有了一番奇遇后,脑子里多出的不仅是一本小说的内容,更有那个世界千百年来的历史。
路以卿很清楚人性贪婪,所以也并不想以此来试探什么。再加上她与沈望舒不过是两个女子罢了,她们又没有后代需要继承什么,只要能保证自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够了。而她们唯一需要负责的也不过是路家主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心血,可到底几经折腾,这些产业还剩多少也就不好说了。
两人很理智的商量了一番,都觉得目前的家业已经不需要再扩展了,路以卿甚至可以提前结束自己手下的一些生意,或者彻底转到暗处免得惹了人眼。
路以卿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可还是叹道:“也成吧,左右就咱们俩,最多再加上阿爹。咱们三人就算将来那银子当石子扔水里听响,这辈子也花不完积蓄,如此倒是真没必要继续了。”
时人闯下基业,多半为的是传承,像她们家这样没传承的,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沈望舒见她说得轻松,但眉眼间分明是不舍的,只好拍了拍她肩膀安慰两句。也就是在这当口,长安的书信送来了,于是两人索性一同看了。
这封传信上的内容几乎是接着上次传信的,而从这两封传信的间隔就能看出,长安的局势转变之快。倒是信中的内容并没有太过出乎两人的预料——无论是“看过”的那本小说中,还是曾经的那个预知梦里,胜利者从来都是襄王,而现实中襄王也确实要比延康帝更优秀些。
延康帝出事了,长安变故的胜利者果然是襄王。
小两口对视一眼,之前的闲适尽数收敛,路以卿起身便道:“阿沈你留在家里,我去军营那边一趟,不知何时回来,今日你也别等我。”
沈望舒点点头,正要送路以卿离开,结果刚站起来想到什么又转了身。等她再回过头时手里便多了一只装满的荷包,一面递给她一面叮嘱道:“已经快要正午了,你此去恐怕赶不上午膳。万一到时候饿了,吃点东西也好填填肚子。”
路以卿一捏荷包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一小袋肉干。这东西算是零食,平日里闲来无事磨牙用的,也是路以卿偏爱肉食,所以即便是书房里也备着这些。
沈望舒总是记挂着她的,路以卿想到这里,急切的心情瞬间就平复了不少。
但终究有事,路以卿也没多留,只把荷包栓在了腰间,又与沈望舒叮嘱了两句,便带着那封书信匆匆离开了——她都收到消息了,近来紧盯长安的卫家军想必也不会比她更慢。
事情与路以卿所料不差,等她赶到军营时,卫家父子俩果然已经收到了消息。
路以卿前脚刚踏进军营,后脚就被神色匆匆的卫景荣抓了个正着:“小路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城中寻你呢,你这就来了,可省了我不少功夫。”
说这话时,卫景荣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似是兴奋又似是憧憬,却又复杂得不仅于此。
路以卿一看就知道,卫景荣这是压抑多年,终于等到了宣泄之时的情绪。这也证明卫家军果然已经收到消息了,不过她伸手捏了捏袖袋中的书信,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了,这时辰你不好好在校场练兵,要寻我有什么事?”
卫景荣并没有察觉到路以卿的保留,拉着她的手臂一面往中军大帐走,一面压抑着兴奋与她低声道:“长安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也不是我要寻你,是父亲要召集众人议事。”
说起来路以卿在卫家军中的地位着实有些古怪,一方面她身上并没有朝廷封赏的官职,唯一在卫家军中挂的职位也不过是卫大将军自己给的。说起来连正经的品级都没有,跟中军大帐中议事的将军们压根没有可比性,但又因为她身份的特殊,卫家军中每逢大事还真就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