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对于皇帝来说,卫家军到底是外人,哪怕主动献宝也不如他自己的人手早些拿到东西让人安心。
好巧不巧,这封密信送到延康帝手中时,他刚才得知了卫家军退兵的消息。彼时秦国已为退兵付出了代价,甚至卫家军都已经回返西凉许久了,那之前秦使来长安签订的国书自然也就得不到承认了。听说秦君拿到国书看都没看,直接就扔了,长安朝廷的希望彻底轮空。
延康帝早年被首辅压制得狠了,除了养得怯懦,同时也养成了一副唯利是图的性子。他之前看卫家军是替他长脸,于是不管不顾下旨褒扬,现在再看卫家军就是抢了他东西的乱臣贼子。
一番心态变化,使得他当即就要下旨问罪,而传旨钦差归来的时间却是恰到好处。
于是前一刻还在御书房里暴怒着咒骂卫家军的延康帝,在看过卫大将军送来的密信之后,那满心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他捧着密信眉开眼笑,一口一个“爱卿”叫得亲密,仿佛之前口口声声骂着“老匹夫”“乱臣贼子”的不是他一样。
等到高兴够了,延康帝果然也没有拒绝心中的小小要求,当即就派遣了手下人前往西凉接应宝物。然后又因密信简短不详,日日猜测等待着卫家军献上的宝物。
只是皇帝大抵不知,他的人刚才离开长安,襄王府那边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襄王看着下方汇报的属下,一双剑眉紧蹙:“陛下派人出京,去了何处,你们查到了吗?”
延康帝有万般不好,但他到底是占据了大义的皇帝。压制了他二十年的前首辅离世后,他即便慢了半步让襄王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能力,可到底也有的是人效忠。往常襄王的人要查皇帝的事,也并非事事如意,多半得很费一番功夫,但一回他们倒查得很快。
属下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可听到襄王询问,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查到了。被派出京去的是皇帝手中甲字号的人马,离开长安后就直奔西北,当是往西凉而去。”
襄王闻言怔了一下,先脱口道:“本王记得,甲字号是陛下手中的私兵?”
问是这样问,但答案襄王显然是心知肚明的。这话说出来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一种惊诧,因此也并不需要谁来回答。
果不其然,没等属下回应,襄王自己就意识到了失态。凉凉一眼瞥过去,那下属也没敢多言,而襄王自己转眼也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国书被毁,之前的局势瞬间颠倒,卫家军的处境也是危在旦夕。只要卫大将军不蠢,就知道这时候不能得罪了之前还下旨褒扬卫家军的皇帝。
延康帝最喜钱财,之前或许知道的人不多,可这么几年下来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再加上卫家军刚去秦国发了一笔,便可以想见他们的选择了。
襄王对此冷笑:“果真是鼠目寸光。”
然而一旁的谋士闻言却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殿下可曾想过,皇帝既然派了私兵前去接应,那想必卫家军献出的就不是一笔小钱。殿下养兵、拉拢朝臣,也都是要花钱的,若是能……那么咱们不止是能得一笔意外之财,还能剪除皇帝手下势力,更甚者还能栽赃卫家军以此离间。”
逼反了卫家军没什么好处,可说到底襄王虽然对卫家军之前私自出兵的事心存芥蒂,可到底也没想过他们真的会反。毕竟之前那般苛待,他们不还是老老实实守住了西北门户吗?
生性骄傲的襄王,在此时依旧保持了他骨子里的骄傲。
想着谋士给出的一石三鸟之计,襄王皱起的眉头松缓下来,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他眸光深沉,点点头笑道:“先生高见,本王这就派人去西北,正好也可以练练兵。”
主意既定,又一拨人马动作起来,长安到西北的路上即将开始新一轮的争斗。
远在西凉的路以卿迟了好些日子才收到回信,看过之后只是一笑,便将书信付之一炬了。等回到房中想了想,又写了封信催促,让人烧制了更多更精致的琉璃器物送来西凉。
毕竟这就是饵,不仅要让皇帝满意,还要让襄王动心。
沈望舒将路以卿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清楚知道那琉璃造价的她,不禁失笑:“也不知来日陛下与襄王知道了这琉璃造价,该是作何感想?”
路以卿顺手将人揽进怀中蹭了蹭,又眨眨眼,笑得有点坏:“琉璃不值钱就罢了,若是他们抢回去的还是一堆琉璃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