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卫大将军也不好主动说什么,于是能帮卫景荣说下去的,似乎也只有路以卿了。只听她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皇帝贪婪,所求也不过是钱财。西北这地方如此偏僻,秦国更是只有大片的沙漠戈壁草原,梁国也不需要这样的国土。”
话说得这般明白,众人自然不会听不懂——要想与朝廷继续相安无事,他们需要付出的自然是此行所得的战利品。可那是众人真刀真枪拼来的,又有谁舍得就这样舍弃呢?!
将军们心中大抵都是不满的,更有脾气不好的当即拍了桌子:“凭什么?!咱们卫家军都多少年没吃过朝廷的军粮了,这回好不容易打去秦国捞一笔,也没向朝廷要过一针一线。凭什么现在打了胜仗,兄弟们好不容易得了些好处,还要给那昏君送去?!”
这话也算是说到众人心坎上了,然而这人的下一句却又将路以卿推上了风口浪尖,只听他道:“咱们如今都是路郎君养着,这回出征的军需也是路郎君给的,就算真要上缴什么,我宁愿路郎君也不愿给那昏聩的朝廷,养着一帮蠹虫。”
路以卿闻言心下一凛,忙站起来推拒道:“将军言重了。我为卫家军做这些,不过是钦佩卫大将军人品,也是敬重诸位品性。当年若非卫家军死守云擒关,如今梁国会是何等模样,谁都不能想象。”她说完笑了笑,又道:“再说当年我与少将军有约,是我输了他,也该践行诺言。”
三言两语,这个话题终归是带过去了。路以卿偷眼去瞧上首的卫大将军神色,却只见他面色平静,也不知方才那番话有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说到底,路以卿的野心没那么大,她所求也不过是个平安喜乐,并没有争权夺利之心。
卫景荣也察觉到了不妥,想到路以卿之前一番话是替自己开口,心中便觉有些歉意。这时也不想再推路以卿出去风口浪尖了,自己说道:“我知大家都不愿,我也不愿。可不管咱们有没有吃过朝廷的军粮,如今到底是梁国的臣子,朝廷那边的诏令又怎么能不听呢?”
这翻话看似无奈,可路以卿分明从中听出了挑拨。在场众人能做到高级将领,自然也没谁是真傻,真傻的也有不逊于野兽的直觉,此刻自然也都听出了一二深意。
场面顿时更沉静了,最后卫大将军终于开口:“朝廷那边现在还不能得罪,所以我召集众位前来,也是想问问各位的打算。”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众人沉默,想到那些刚分到手里,还热乎的战利品,就觉得心头滴血似得疼。
良久,才有人开口:“咱们这些人好歹还有份俸禄,这些东西舍就舍了。可那些分给下面将士们的战利品呢?他们去一趟草原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得些东西乐了两天,难道还要他们交回来吗?”
真要这么做了,只怕卫家军当场就能上演一出哗变。
卫大将军自然没这打算,想了想说道:“这倒不必。秦国求和,两国国书所约定的好处,最后收来必定是要送进国库的。咱们不走这流程,直接把钱给陛下送去……”
换句话说,卫大将军这是打算直接收买皇帝。哪怕延康帝在朝中还有襄王掣肘,可说到底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帝王,真要想将此事揭过,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看面前这封圣旨就知道了。
众人闻言眼睛亮了亮,感觉心口的血滴得没那么厉害了——也不知有没有人发现,这一来二去之间,卫家父子已经将众人彻底摆在了朝廷的对立面。
就在众人捂着心口商议着该给皇帝送多少钱的当口,沉默了许久的路以卿忽然扯了扯卫景荣的衣袖,后者从善如流的将脑袋凑了过去。便听路以卿低声说道:“少将军,之前在秦国谈判时,我看你对秦君私库里的琉璃很感兴趣,你说陛下会不会也喜欢琉璃?”
路以卿的琉璃卖了三四年,秦国的高端市场基本饱和后,那些琉璃制品又开始反向流入梁国。只是这一来二去经几道手,哪怕秦国琉璃已经降价,梁国这边也依旧维持着高价。
卫景荣闻言想也没想,便道:“陛下爱财,值钱的东西他都喜欢。”
路以卿眸子闪了闪,说道:“既然如此,那少将军你说,咱们送几车琉璃去长安如何?”说完见卫景荣面露疑惑,也不等他开口询问便解释道:“我有一条路子,可以低价收入一批琉璃,把这些送去长安绝对比送真金白银划算,也能为众将军省一笔钱。”
卫景荣没怀疑她的说辞,眼眸顿时亮了亮,甚至还想到了更多:“如此正好。而且既然要送,咱们也不能默默无闻,最好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