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行的眼神冷得能结冰。
他眼神愈冷,她心中笑得愈开怀,她甚至能听到那尖利的笑声像一把刀,把她和他都割得面目全非、血流成河。
秦王揉揉头,支使侍卫,“把徐美人带到夕静苑,别让人打扰她。”
夕静苑,其实就是冷宫。
别让人打扰她,就是让她自生自灭。
侍卫带她离开,经过郑思如面前,她知道他在看她,可她依旧不敢应对那视线。
至于吴秋行,凭他狡辩脱罪的功力,死是不会死,只是他可能很快就要远离秦政中心。
值了。
狂热的赌徒,漂亮的疯子,在复仇的树上,横生绝望的枝丫。
夕静苑一日三餐还是有人管的,只不过庭院破败,没有仆役,清理打扫皆需要她亲力亲为。
恰是秋日,落叶满地,满眼萧索。
徐若坐在门边,用一根细长布条在双手中编成网,她举起手,让天光从细网中透过,斑驳洒在自己脸上。
而她,透过这张网,眯着眼望着秋日不太温暖的太阳。
看着看着,唇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
郑思如从侧墙翻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天蓝云白,一地秋黄,穿着有些发旧的朱红曲裾的女子坐在灰石阶上,双手将碎花蓝布条编成网,举着对着金色的太阳。太阳的光芒,洒在她雪白的脸上,温暖又纯净。
褪去簪饰粉黛,依稀有少时无邪模样。
这样就很美啊。
他看着这样美的她,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上,他却不知该如何救她。
到底是她自己想走到那儿去,还是被命运逼着往那儿走。她不愿说,他也不想揭她伤疤去问。
他走到她身旁,看见她身旁堆了许多茉莉花,她身上也散着淡淡的茉莉香。
以往是玫瑰,香变了,人还是那个人。
徐若放下手,把布条收起来,对他道:“呀,你来了。”
自她被打发来夕静苑,也只有他会来看她。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是有点生气的,因为她没说一声,就假死了。他说他知道她一定还活着,可是他找了很多地方也没找到她,很难过。他只能埋头政务,从大良造又升了一级,成了大庶长。
她觉得他很可爱,她听完后既愧疚又想笑,还有一丝敬佩。
他说,她以后搞什么幺蛾子,提前一定要告诉他。
她说好。
她人生里出现的最意外的人,陪她渡过这段寂寥落魄的时光。
郑思如放下食盒,说:“他们给你的饭菜难吃得很,我来给你加餐。”
他打开食盒,一盘一盘去出来,耐心地和她讲解,说这是某某居的烤羊肉,那是某某铺的糖包,还有哪里哪里新采摘的新鲜果子。
她望着他,托腮问道:“郑思如,你说,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
郑思如嗯了一会,“也许,我是老天派来给你送温暖的。”
她笑道:“那你也太惨了,我这种人,是不配得到温暖的。”
郑思如把糖包塞到她嘴里,“吃吧,话真多。”
徐若吃着吃着,含糊不清问他:“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么?我今天心情好,可以讲给你听。”
郑思如嫌弃地把她脸上一粒面屑拿下,“你不想讲就不要勉强。”
“我想。”她对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