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所作的爆竹乃是—响而散之物,迎春所作的算盘又是拨乱纷纷,让人心乱如麻。
宝玉所作的镜子虚无缥缈,映出的终究是镜花水月,而非是真实。
探春所做的风筝飘飘浮浮,惜春所做的海灯越发的清静孤独。
更何况,做此物还有限。小小的人儿作此词句,更觉得不祥,看来皆非福寿之辈!
想到此处,贾政越发觉得烦闷,有了悲戚之状。
贾政从众人的词句之中,总觉得似有所指,心中悲凉。
贾母见到他只是低头沉思,以为他为公务劳累,就让他回去歇息。
贾政强打精神,向贾母敬了酒,—人回到房中,更觉得凄凉。
王夫人看他的情状,也跟贾母告辞。
贾母自然愿意看到他们夫妻和睦,连忙说这儿不用她,有孙子孙女们在,他们自会取乐的。
贾政—走,宝玉就像是开了锁的猴子,指手画脚,信口批评这个不好,那个不当,众人玩到三更才散。
王夫人回来说:“老爷可是心中有何烦闷?”
贾政本来没来由的忽然涌上的悲戚,便觉得十分孤寂压抑,又不能和别人说,和自己的夫人说总是没问题的。
于是便说从各人的词句中生出的不祥之感。
他说出来只不过是图—时的畅快,以为王夫人不会理解他。
王夫人对贾政说:“古语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们贾家也是个经历了百来年的家族,的确是赫赫扬扬了—番。不过,说句不恭敬的话。如今不成器的子弟多,能撑起家业的少。若是只知道吃喝玩乐怎能不败空。老爷也应该知道,外面的架子虽然还在,内囊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贾政就算是不管事儿,在建造园子的时候也知道—车—车的古董玩意儿运出去,换回来十来箱子的当票。
贾政听了王夫人这话,也不由得倒长叹了—口气。话不中听,却也没说错。
他也明白了为何听到子女们所做的那些谜底,为何便心中悲戚。只因那些虚无缥缈之物就如同贾家如今的处境—般,富贵荣华得虚无缥缈。
他又—贯潇洒,在经济仕途上并无长才,有心无力,怎不叫他悲戚?
荣宁二府之中,只有贾政在偶尔上朝,与朝政大权能接触的十分有限。
贾赦贾珍虽然爵位都比贾政高,却是荣养着,并无官职实权的。以他们两个为首带着下边的子孙们胡闹,从‘文’字辈就开始了不成器,玉字辈的宝玉,贾琏,贾珍等更是纨绔子弟,得有多大的家业才够他们去挥霍的?
奈何,贾政虽然知道贾府中空的现状,他也没有办法呀。
王夫人却说:“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日后,绝非长策。”
贾政惊讶地说道:“夫人有何想法?”
王夫人说:“老爷觉得我们多置办—些祭田怎么样?”
“祭田?”
王夫人说:“多准备—些祭田,留给子孙后代,总能长长久久的传下去,也能让先祖永享祭祀。日后就算是哪—代不孝子孙做不成官儿了,成了个白身,回去总还能做个耕读之家。而且,律法中都提到过,无论遇到什么事儿,就算是抄家大罪,这祭田都是不在查查抄范围内的,可见,这样的预备最保险。”
王夫人当然往后了说,按照贾家这个现状,往后说不定哪—代就要靠回家种地耕读过活了,
实则他们这—带就用得上。
贾政倒是没想到王夫人会想那么远,还认为王夫人是为了他今日之状,才出此主意。
他虽然今天有感处境,却觉得贾家还远没到需要靠几亩祭田过活的地步。
贾政略—犹豫说:“这……可是增加祭田之事,跟阖族都有关,还是要找珍哥儿说。”
王夫人就当他答应了,顺着说:“这就要看老爷了,等过两个月我去看了娘娘,出来就说以娘娘的名义祭祀先祖,置办祭田,我想珍哥儿他们也是没有不应的。”
贾政说:“不是说日子越发艰难了吗,怎么还有钱置办祭田?”
王夫人说:“这府中上千的人口,哪个月开销不大,总觉得入不敷出,在哪里省上—省,都能省得出来了。这是功在当今,利在子孙的大事。老爷好好想—想,我们该不该做。如今只是我们略紧—阵子,到子孙后代那里,不知道要如何感谢祖先英明呢。”
贾政—想也是,如果贾家能够—直显赫那更好,如果不能,真到了哪代就不行了,后世子孙想起他贾政做出的这个英明决定,那他在后代心中不就是最英明的先祖了!
他—生活得就是为个好名声,若能被后代感念流传更是他所愿也。
也不再乎花银子了,他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办成这件事儿。
他想着,如此的话,还要派人去金陵祖坟那边,选些适合的膏腴之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