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秀开始上朝了。
连续几天,弹劾他的奏折堆满养心殿,大半个朝廷要求将他处死,以平众怒。承光帝明确表示,他定会彻查到底。
查出个什么呢?
原来柳思齐草菅人命,在府中设私刑,折磨一年过半百的老人。
霍将军为救人才闯侯府,本来人带走了,此事也就作罢。
柳思齐却带人追杀他,光天化日之下意欲行凶。霍将军以一敌十力求自保,不慎伤了永定侯之子,实乃无心之过。
至于欺君之罪,岑御医站出来,以毕生名誉担保,霍将军前段日子真的病重卧床,不能起身。更何况,霍将军那一身伤病,可都是保家卫国的代价啊!
最终,承光帝大手一挥,各打五十大板。命柳思齐在家思过,罚霍怀秀一年俸禄。
柳思齐半条命去了,不在家思过,还能上哪儿风流呢?霍怀秀不过少了银两,他可是没了一条腿啊!
永定侯差点咬碎一口黄牙。
霍怀秀看着他们一个个红脸白脸,唱足一场大戏,始终像个局外人。
他不用辩解,自有人替他辩解。
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只要他构不成威胁,皇帝就会对他轻拿轻放。若没价值了,只怕皇帝乐见众臣撕碎他。
无论他爬的多高,立下多少功劳,即便贵为一品大将军,在皇室宗亲、世家权贵眼里,仍是旧时少年,天生命贱。
某日下朝,回府路上,突然撞上刺客。可惜那几个黑衣人还未近他身,已经变成商朝的剑下亡魂。
从前他率大军戍守锦州,离南夏咫尺之遥,暗算毒杀都是家常便饭,霍怀秀早已习惯,商朝也认为不值一提。
商朝另有心结。
所有人认定皇帝对霍将军网开一面,只有他十分愁烦:“皇帝罚你一年俸禄。”
霍怀秀不语。
商朝眉头皱的紧紧的,“你把存下的银子,大半送去崔然的医馆当药费,好大的手笔。家里来年的开销怎么办?这个月菜已经够难吃,还不如啃馒头,将来会不会更难吃?”
霍怀秀记不起府里的菜是什么味道,他总是看一眼就倒掉,反正不吃不喝,他死不了。
不过商朝说了,他一想,将军府没有专门的厨娘,寥寥几个人,砍柴的也负责烧饭,味道不佳实属正常。
商朝慢吞吞的说:“公主府有好几个厨房,你知不知道?我转悠的时候闻到了味道,真香。”
霍怀秀坐在他的棺材上——白天盖子合起来,当椅子用,晚上留一条缝,当床睡,以后死了,装尸体,物尽其用。
房间的一侧有放兵器的架子,他取下一柄弯刀,擦拭起来,“你可以去给公主当侍卫。”
“小公主那么怕你,怎会要我?”商朝学他的样子,用袖子擦自己的剑,“听说皇帝接小公主进宫住了,想来也是怕你疯起来,连自己媳妇儿都砍——你别砍她,哪天真的穷到没钱吃饭,我能去吃公主府吗?”
“不准提她。”
如此孟浪的女子,怕不是色中饿鬼投胎。
霍怀秀神色冷若冰霜,擦拭刀剑的动作都带着怨气。
她怎么能调戏完他之后,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的走了?烦人的辫子甩来甩去,甩的他本就无眠的夜晚,更是心烦意乱。
他又怎能让她轻易离开?
应该逼她留下,痛哭忏悔,哭哭哭,哭的眼睛红成兔子。
罢了,还计较这些作甚。
他早已打定主意,待季先生伤势好转,他便前往锦州,借机金蝉脱壳,远离三国纷争的烂摊子。
多好啊……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消磨时光,坐看烽烟再起,江山染血,何向山、柳曼柔不得好死,昔日趾高气扬的王孙贵戚,沦为阶下囚。
一切都是那样完美,如同早已拟定的剧本。
至于色中饿鬼转世的假公主,不知是否还会像当年一样,溺死井里,面目全非?
那般俏生生的眉眼,如花笑靥,终究也会变成僵冷的死尸,被人不耐烦的扔进尸体堆中草草埋葬。
翌日。
霍怀秀睡醒,从棺材中起身,听窗外商朝道:“何大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