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个结局还是很不理解。音乐家就这样绝望的活下去了,那前面描写这么多有什么意义呢?既然他的人生毫无希望,那他当初作为代价交换出去的影子岂不是毫无意义?”
顾誉还是无法放下对结局的怨念。
秦深合上书,把它随手放在床边上的木柜上,听见顾誉的问题,丝毫没有被质疑的慌张。
“为什么要有意义呢?”秦深反问。
“如果没有意义,那音乐家的存在,对这个故事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音乐家这个人物存在的最大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听到秦深这句听起来像是毫无逻辑的话语,顾誉还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似乎无话可说了。
最大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顾誉将秦深这句话在嘴里仔细琢磨了一番,还真给他琢磨了点东西出来。他突然发现这个原本看着平平无奇,仿若烂尾的结局,变得有趣起来。
如果他的想法是正确的话,也许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点评人看完秦深这部作品,特别是看到这个结局的时候,惊为天人了。
首先,文中的主角的设定,他是一个音乐家,在文里,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指的称呼——音乐家。在大多数人看来,能称之为音乐家的,无一不是技艺高超、举止优雅、谈吐得当、阳春白雪,有着极高的音乐天赋和才能,是艺术家,是上层人,不太好接近,但光看气质就能能跟普通人区分开来的那种人。
音乐家的身份是受人尊敬的,以至于在普通人的眼里,拥有音乐家身份的人会蒙上一层光环,一层几乎能称之为“完美”的光环。
故事里,音乐家之所以从一个普通的演奏者变成一个“音乐家”,是他为了取得进步将自己的影子作为代价交换了出去。
音乐家是野心的、不满足现状的,也可以说是贪婪的、懦弱的,甚至是虚荣的。他原本便是个水平极高的演奏者,渴望成为一名真正的音乐家,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音乐家创造音乐,而演奏者演奏音乐。
他虚荣的渴望着来自普通人的尊敬,但他却不愿意凭自己的努力。最终选择了走捷径,出卖自己的影子来达到目的。
然而这样的捷径是有缺点的——没有了影子的人也就没有了存在感。
这样就造成了音乐家的悲剧。他终于成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音乐家之后,却没有办法再在人们面前展示他的才华了。
音乐家的不甘心,让他发现了一个好办法:掠夺别人的影子可以尽可能的让他“存在”。然而这也只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方法。
而故事里的“我”,及其特殊的能够看见已经失去了影子,在其他人眼中与空气无异的音乐家。“我”作为一个人们意义上的普通人,以普通人的角度去描述音乐家的故事。
正常人与“非常人”的交锋无疑是十分有趣的。这也是剧情能够写的跌宕起伏的原因,有着足够冲突和矛盾。
这是一种隐晦的对比。
音乐家发现自己是没有未来的了,只能靠着别人的影子去“苟延残喘”,只能这般绝望的行尸走肉的活下去。音乐家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意义,那一刻,音乐家从人们心中的“神坛”上坠落。
音乐家不是“神”,他也只是个有着自己优缺点的普通人,甚至在故事里,缺点几乎被无限放大。
这不是个讨喜的角色,甚至可能引发读者们的厌恶。但他才是那个最能代表普通人的普通人。
有多少人能够斩钉截铁,理直气壮的告诉别人:我的人生很有意义,我创造了什么什么价值?
大多数人的一生,按部就班,碌碌无为,没有理想,没有激情,只为了活着而活着。这与“苟延残喘”的存在于世间的音乐家何其相像?
这是秦深在故事里给顾誉带来的其中一点反思。
顾誉能看到这一点,其他人仔细体味了一下,也大都能够发现这一点。
现代经济发展迅猛,城市生活工作节奏加快,各种各样的难题涌现,每日只为努力跟上节奏的人们日渐迷惘。看完秦深的《没有影子的男人》之后的这点反思,就像把刀子直戳中那些都市里,内心空虚迷惘的人们的内心。
这才是秦深出版这本书能够大卖的原因,而不仅仅因为他本人的名声,又或者是新获的青年文学中长篇小说奖带来的附加效果。
只有这一点就不得了了,更何况,这个故事里隐含的深意可不仅仅这些。
顾誉也不得不为秦深这精巧的构思和几乎称的上“举重若轻”的精湛笔力而叹服,当真无愧于他第一部作品面世时,著名评论家杨永才教授送给他的“鬼才”的称号。
其实秦深写作出名之后的这么几年,倒是得了好些称号,比如杨永才教授送的“鬼才”,再比如市内最具影响力的报纸《明日早报》给予的“青年作家第一人”,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毕竟,尽管大众媒体方面几乎一致性的为秦深送上赞誉,但为了创新吸引读者,就算都是要夸秦深,每一家使用的花样都不尽相同,于是秦深就一下子有了几十个不同的“称号”。当然这些都是随便叫叫,并没有得到官方,也就是秦深本人的认可。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中文的博大精深,否则,那些记者报社评论员怎么变花样去写稿?